九境武夫，于天下間已是屈指可數(shù)，到此境者，誰人不是天下皆知？武之一途，需循序漸進(jìn)，從未有過似楚天這般僅僅五年便已邁入九境之人，據(jù)清微老道說，除去楚天之外，當(dāng)今天下最年輕的九境武夫也已年過天命，而以楚天資質(zhì)，踏足十境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楚天也因此常常自喜，畢竟，又有誰人不想成為天下第一。
　　
　　鶴鳴山為修道之所，居于山中本就無趣，楚天常發(fā)呆為樂，想著自己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一劍斬殺千軍萬馬之狀……再與清微老道說，對此，清微老道只是饒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一笑。
　　
　　直至此刻，楚天方才知清微是是何意，不禁搖頭苦笑。
　　
　　“也難怪老牛鼻子聽我之言會嘲笑于我，這世間哪里會有以一敵萬之人……想我一個堂堂九境武夫，如今卻如同一個不倒翁人群擠來擠去，說出去真是丟盡顏面……”
　　
　　螞蟻多了，亦能弒象。
　　
　　“呼……”
　　
　　一陣踉蹌后，額角已有些許汗珠的楚天終于擠出人群，邁入后院，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只覺神清氣爽。
　　
　　“原來能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能一個人靜靜的站著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br/>　　
　　楚天如此說到。
　　
　　抬眼，卻見之前攔路的小廝正目光哀怨的盯著楚天，語氣中已有哭腔，道，“道長，您這黃牛確是如您所說一般，對馬沒有興趣，可是……這些馬兒對它似乎是興趣極大……您若再不來，小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您看……”
　　
　　楚天眉頭微皺，不知小廝所言馬兒對黃牛興趣極大是何意，忙順著小廝所指之處望去。
　　
　　不看還好，一看，卻讓楚天瞠目結(jié)舌。
　　
　　正是所謂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驚異。
　　
　　卻見，黃牛似人蹲坐于地一般，牛背貼靠于墻角，四蹄緊緊捂住身軀，碩大的牛身在止不住的顫抖，本直立的雙耳已不知在何時趴下。
　　
　　能四蹄如風(fēng)，將兇狠至極的野豬踏為肉泥的黃牛，此刻竟顯得是那么的弱小，可憐而無助。
　　
　　“這……這……”
　　
　　饒是歷經(jīng)兩世的楚天也不知該以何種語言來形容所見的一幕，與這一幕相比，所謂的母豬上樹似乎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竟見二十余匹本該拴住的駿馬良駒已然掙脫韁繩，不時發(fā)出低鳴，馬眸死死的盯著墻角的老黃，不知在思慮何事。
　　
　　數(shù)匹馬兒將墻角的老黃團(tuán)團(tuán)圍住，馬頭親昵的拱向老黃碩大的牛頭，牛角，老黃以蹄護(hù)住后，又抬起馬蹄輕輕敲擊牛蹄。
　　
　　而這幾匹馬兒之后，還有十?dāng)?shù)匹駿馬似乎已然按捺不住，馬頭使勁的往里擠靠，意圖擠出一個身位，前方之馬自然不愿……
　　
　　于是，下一刻，馬蹄紛飛，竟是一番亂戰(zhàn)。
　　
　　人有審時度勢，趁虛而入之輩，馬亦有，有馬已悄然撤出那塵土飛揚(yáng)之地，躋身至老黃之前，似爭寵之妃。
　　
　　何時何日有此景，楚天一時竟看得呆了。
　　
　　老黃鼻孔穿著粗氣，它早已從縫隙中瞧見了楚天的身影，本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脫離苦海，卻未想到楚天竟愣在原地冷眼旁觀，眼睜睜的看著它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老黃有些懊惱，怎的自己會似被鬼迷了心竅一般，竟聽信了楚天的鬼話，跋山涉水來到長安，本以為是溫柔鄉(xiāng)，卻未想到竟是個英雄冢。
　　
　　老黃碩大的牛眼睛中有點(diǎn)點(diǎn)晶瑩閃爍，若此刻它能口吐人言，定要吼上一句，“造孽呀……”
　　
　　一瞬間，老黃竟有些神游九霄，它在回憶，回憶自己在鶴鳴山中叱咤風(fēng)云，百獸臣服的模樣，在回憶自己一牛靜靜躺在溪邊小憩的安然模樣。
　　
　　啪……啪……
　　
　　兩滴淚珠從眼角溢出，重重的砸在地磚之上，轟然裂開，如花兒綻放，又如一刻碎了的心。
　　
　　牛頭之上的一陣暖意讓老黃牛軀一震。
　　
　　“哞……”
　　
　　老黃奮力一聲嘶吼，老黃雖有些怨楚天，可它也知道，而今能救它脫離苦海者，唯楚天也。
　　
　　老黃要以不屈的吶喊，喚醒楚天心頭沉睡的良知。
　　
　　一聲牛吼讓楚天心神一顫，猛的抬頭，一瞬間，一人一牛的目光透過漫天飛揚(yáng)的塵土，透過層層駿馬的遮擋，在虛空中交匯。
　　
　　那是一對怎樣的牛眼……似落水之人盯著岸上的一顆小草，似背井離鄉(xiāng)的游子望向那輪殘?jiān)隆?br/>　　
　　楚天有些想笑，可想著似乎有些幸災(zāi)樂禍，自詡為一個好人的他不愿如此……可是，似乎真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