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陳家回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剛踏進陳包谷家院子,我們就看到地上立了一個背簍,走進一瞧,發(fā)現(xiàn)背簍里裝了香蠟紙燭和一根草繩,讓我沒想到的是,連小黑狗也在里面。
“等太陽落坡我們就過去?!笨吹轿覀冞^來,陳包谷說道。
“陳先生,等太陽落坡后從這兒到王家寨子,會不會太晚了?”我提出了疑問。
“我們不去王家寨子,直接去莽背?!标惏然卮鸬馈?br/> “沒事小余,聽陳先生的安排。”王伯說道,他的樣子有點心不在焉,表情沒有了之前的焦慮感,仿佛要消災(zāi)的人不是他一樣。
太陽一落坡,我們?nèi)齻€人就出發(fā)了,陳包谷穿著一雙牛皮涼鞋、背著一個背簍走在了隊伍前面。
一路上,王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們?nèi)齻€都沉默未語。
走在林間土路上,寒氣在吞噬著太陽的余熱,頭頂上的光線也在一點一點消融,往林子里一望去,黑暗已經(jīng)來臨。
我們終于來到了陳家大地,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我和王伯沒有自帶電筒,所以三個人共用一把。
四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響起了蟲鳴,甚至還有“夜哇子”(貓頭鷹)的叫聲,在山間里顯得悠遠又神秘。
陳包谷背著背簍率先跳到了蘿卜地里,說了一句“你們搞快點哈?!?br/> 于是我和王伯也跟著跳了下去,我們穿過菜地,來到了坡林腳,那里坐落著幾所墳,我們的目標就是最矮小的那一所。
我們爬上地埂,站在了矮墳面前。
陳包谷把背簍放在了地上,從里面拿出了一刀錢紙、三柱香和兩只蠟燭。他把錢紙撕散了放在了矮墳面前,然后先把蠟燭點燃,左右各一只插在了泥土里,接著再把香點燃,并攏插在了蠟燭之間,最后才把錢紙點燃,然后嘴里開始念念有詞道:“陰有陰路,陽有陽道,今有生人,驚擾亡者……”
我靜靜的站在一旁,盯著陳包谷做法事,橘黃色的燭火在山風里晃了幾下,王伯的臉色在火光中顯得有點靜穆。
這時,背簍里傳來小黑狗的嗷嗷聲,聽起來是那種很著急的聲音。我把它從背簍里抱了出來,偷偷瞥了一眼陳包谷,只見他雙眼微閉,口中還在唱念著。
小黑狗和夜色完美的融為了一體,只有黑黝黝的眼睛在燭光里異常明亮,我把它舉在手上,它靜靜的看了我?guī)酌?,然后又開始嗷嗷叫。
“不會是餓了吧?”我低聲的說了一句,把它放在了我的腿上。
剛說完,小黑狗居然開始狂吠起來,聲音還越來越大,陳包谷那邊似乎受到了小黑狗的打擾,聲音開始斷斷續(xù)續(xù)起來。我輕輕的摸了幾下小黑狗的頭,示意它安靜下來。
沒想到,小黑不但不接受我的撫慰,還發(fā)出了嗚嗚的警告聲,眼神很警惕的朝王伯的方向看去。
順著小黑狗的視線,我看到王伯的臉在火光里若隱若現(xiàn),讓人看得不太真切。
我把視線收回來,眼角處飛快的閃過一抹白影,這時,懷中的小黑狗掉過頭,蜷縮在我懷里,喉嚨里發(fā)出害怕的嗚咽聲。
我心里有點介懷剛才的白影,難道我得青光眼了?我再次回頭,一看,卻差點得了心臟病。
王伯的背上居然背著一個白色的小孩,看起來有七八歲大,身上還穿著十多年前的那種布衣服,此刻正趴在王伯的肩頭上吹氣呢。
媽的,荒郊野外的,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小孩呢?
小孩似乎感受到了我熾熱的目光,于是他把頭轉(zhuǎn)了過來,臉色一片青灰,他惡狠狠的瞪了我兩眼,然后又對著王伯的肩膀繼續(xù)吹氣。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是鬼!看來這東西是想吹熄王伯的陽火啊,若是肩頭陽火一滅,王伯今晚就要兇多吉少了。
“你這鬼東西膽子好大呀,還不滾下來!”抱著小黑狗,我倏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著鬼孩怒斥道:“再不下來,老子打死你!”
我這一吼,徹底就把陳包谷那邊給打斷了,他和王伯不解的看著我。
“怎么了,小余?”王伯關(guān)切的問道。
“老王,你不要動?!标惏饶樕y看道,他也發(fā)現(xiàn)了王伯背上的鬼孩。
“是不是我背后有東西?”王伯語氣有點顫抖。
“嗯。”我盡量保持面色平靜。
陳包谷慢慢的走上前,語氣緩和道:“小娃娃,我們之前也跟你賠禮道歉了,你為哪樣還是不接受呢?你說嘛,你到底想要什么?”
“哼,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的命!”鬼孩憤怒的說道:“誰讓他在我墳上撒尿的,我就要整死他!”
“你這個死娃娃,不要得寸進尺,再不聽話,老子就讓你不得超生!”陳包谷語氣陡然一變,很是兇狠道。
“哈哈,你有本事就來嘛,死老者?!惫砗⒕谷徊恍嫉男α似饋?。
陳包谷一聽,也怒了,“你這死娃娃,油鹽不進、好壞不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陳包谷就從背簍里拿出了那根繩子,狠狠的朝王伯身上招呼去。
鬼孩見勢不對,立刻從王伯的身上跳了下來,飄到了樹上。
王伯這邊倒是扎扎實實的挨了一鞭,這下,他也看到了樹上的鬼孩了,捂著肩膀,他的眼神里盡是復(fù)雜。
鬼孩恨恨的看著陳包谷,一縱身,竟然朝我飄了過來,這沒眼力見的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