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山腰上一顆歪脖子樹飛來一個出來覓食的花雀，叫醒了李水山的恬靜好夢，一抖床被，扔下一個瘦弱的花貓，看了瞅了一眼還在熟睡的馬遠，輕輕的封上了木門。李水山早就知曉，這六伏天如此炎熱，私塾早就放了假，看著驕陽四射，他的兒子必定拽著老人下山過著樹蔭下乘涼的快活日子。
　　李水山偷偷的拿起他的寶葫蘆，喝了一口他還沒喝完的清酒，捏著鼻子，紅著臉，搖搖晃晃的走下了山。
　　那鎮(zhèn)上的陶館有三四個工人都忙活著，李水山找到昨日見面會的女子，姜云。太陽從東方升起正好落入他的眼眸中，他眨了眨眼睛，想起來那時候在天地摸魚，田地里有人放了幾斤小魚苗，被他獨自拖著小框，捏著白花花的草魚，放了一般在自己的土缸里，笑著烤了幾天的魚。
　　他紅臉喘著粗氣坐在了地上，看著他人都在此地不停的來回走動，他們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或許許多人直勾勾的看著還在姜云的衣裝，不像是因為其衣裝打扮的秀麗，更是因為她有著不同她人氣質(zhì)，讓人看了一眼就抹了一口口水。
　　久而久之，他們便在沒事的時候坐在青石塊上，咬嘴噴墨的議論紛紛。
　　有人說：“一個女子何曾能管理這么大的地方，必定是才藝驚人，有過人的本領(lǐng)?！?br/>　　也有人說：“女子有才便是德，不問歸處，自問來處?！?br/>　　更有人說：“頓筆下墨，捏花成景的樣貌，名門望族，不可說道，不可言?！?br/>　　李水山靜靜聽聞，不僅因為互相不熟悉，還有這類話題只會讓他覺得煩躁。
　　許久之前沒有干過如此重的體力活。他有些吃不消，就坐下休息，每當(dāng)他站起來搬運東西，這旁邊的工人一部分就會停下來看著他一步一步移動。不知道走過多少步伐，或是在地上留下多少汗水。
　　其他人都是這里的老工，說實話有些手法，可以摸摸那捏陶的轉(zhuǎn)盤，甚至不舒服的時候就可以緊緊的扣著一個老頑童的帽子，坐在樹下乘涼。一眼瞟著有力氣的主，一眼扶著頭頂?shù)牟菝保魢５乃似饋?。館主見到了也不會多管，只是喃喃道：“人老了，累了，就讓他多睡一會?！?br/>　　等到館主走了，那老工瞧不起李水山，甚至有的比他來的不早的工人也瞧不起他，看不起他那幾根排骨都能數(shù)清，手臂像是木鏟子一樣粗細，極具嘲諷意蘊的笑聲讓臉皮還有些薄的李水山憋在心中，不知愧疚多久。
　　沒有做上多久的工，就熱的都躺在了樹下。
　　這時，外面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倆人戴著草帽，小的搖著鑼鼓，大的拿著木棍閉緊眼睛，像是一個瞎子探路，最終揚言道：“要聽我說書，就來?！?br/>　　一聽是說書人，恰好停在了門前，擺了攤，后面那個一個不大不小的孩童，搖晃著手里的鑼鼓，道：“若聽這京城奇事，千山萬水靈怪之事，便可停下腳步?！?br/>　　門縫虛掩，里面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者都搖頭晃腦，像是心里癢癢，跑出去幾個，姜云說道：“去聽吧。”這做事的跑出去十幾人。
　　只有幾個幾個乳臭未干捏陶的小少年，對說書竟然不感興趣，看他手指靈活，捏制的陶罐，在他擺弄之下，成型精美圓潤濕陶坯。李水山?jīng)]有去聽門前的說書，就呆滯著臉皮，看這小子一門手藝，似簡單。就見小少年瞅了他一眼，解釋道：“這手藝不傳外人?！?br/>　　“你看了也學(xué)不會的，沒有幾年的功夫，是不可能如我一樣?！彼苁亲院馈?br/>　　李水山有些不同意，心里不是個滋味，笑道：“一坨泥巴沾手，捏著豎柱，拉起一個薄皮空洞圓滑罐子，或是清脆花瓶土模型，再兩手沾水，抹掉手上泥巴，用小木質(zhì)扁平工具磨平外表，切著底部一拿，放在架子上。”
　　“若是把握不好尺幅與濕度，便可見其中的一點失誤造成‘全盤皆輸’局面，調(diào)整不圓滿，需從來?！?br/>　　小少年看起來只比李水山小上幾歲，卻不乏氣力的靦腆道：“服了?！?br/>　　“我可以試試嗎？”李水山細問，小少年同意了，讓出了木凳子，把深山過的麻布圍裙遞給了李水山，圍在李子樹的腰部。
　　滿懷期待的他，摸了半渾濁的水，捏起自己的袖子，一上手，這沾了水的泥巴，不似他所見上山泥土路，甩不離開腳底。腳踩的木質(zhì)旋轉(zhuǎn)的輪盤，在平靜的一個界面上在他的耳邊回蕩，一上手就是失敗。
　　軟塌塌的匍匐在他的手心處，他尷尬的笑了笑。
　　姜蘭站在她的身旁，炎熱的陽關(guān)順著這半點小水色，波光粼粼的印在她的臉上，對其說道：“你可以多學(xué)幾天?！?br/>　　知道的多，可不一定就是動手的好，他搖搖頭，“看似容易，確實不簡單，難怪太平鎮(zhèn)還是有很多與打鐵一樣的手藝人，練了諸多年才會有這混著一口飯吃的本領(lǐng)。”
　　姜蘭毫不介意的說道：“此人來的不久，也是一個光頭小學(xué)徒，宛若還沒有你懂得多。灌了一肚子的水，吐出來的還沒有你的苦水苦。那搬泥的重活就在此地，默默的把自己的小手搭上，撐著自己的小腰，不然有一家女子會誤認為你到了相親的年紀(jì)，反而沒有多少能耐。”
　　李水山微微臉紅。
　　她拿出一系銅錢，說道：“不知你是否可以做半個月的工，若是可以就拿得安穩(wěn)些，不是也就當(dāng)做我的心意，畢竟是我的叔叔交代，看對你極為上心，我可很少見的?！?br/>　　他摸著自己的圓腦袋，接住了，緊緊捏住。沒想到姜蘭館主如此直接，摸著一旁的小石榴樹，被上面的毛毛蟲扎了根刺，摸著自己的鼻子，瞧見門上的那個沒有熄滅的小蠟燭，撓撓頭，走了出去。
　　門口說書的也到了高潮，敲鑼打鼓，有幾分韻味。
　　“若說到這國中有名的游客便是那前朝史官，安前。他游歷國中山水百處，提筆留畫便是多得不可數(shù)，個個都是精品，但個個也算是禁品?！?br/>　　“為何為禁品？”一個老者問道。
　　“這國中梁王，說道這書中寫了妖言惑語，那些妖魔鬼怪危害人間百倍，若是問道這山中有何物？問道這水中有何物？你說有踏空行走的人？或是那寫了生死的妖物？”
　　“這些都是禁語?！?br/>　　李水山耳朵靈，這時算是被吸引了出去。聽到這書中熟悉的橋段，仔細聽著，思索起來，說書人說道：“有妖物在這山中，我們也未曾感受到，只是這史官記恨朝廷罷了?！?br/>　　聽到這，李水山有些話語想說，但是還是繼續(xù)聽聞下去。
　　一群人嚷嚷道：“你說這書中哪些你見過，且這些都是朝廷禁止言語，有什么鬼話？”
　　“這書寫的可都是一般言語，沒有你說的那么隱晦，況且有沒有你又知道？”這話說的說書人愣住了，也不敢反駁，畢竟這說書聽聞也是不知真假，按照朝廷的傳聞，也不可能有假，但是看過此書的人都覺得這天下奇聞還是有的。
　　“林中荒莽，黃山爐石，天空城飛魚，這些你看過？”
　　說書人哼哼，拿出一本用針線縫紉起來的書卷，上面打著幾個孔洞。
　　“這上面寫著，在一座岐山之下，有九頭的黑蛇，頭頂青天，背靠水脈，每日吐出黑水落入山下，產(chǎn)下的崽子就有數(shù)十?dāng)?shù)百，那吃的水禽飛鳥，有人便吞了產(chǎn)卵。他的崽子吞下他的黑水便每日長數(shù)百丈，常藏于石頭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