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的焦躁又狠狠地洶涌而起,他咬牙切齒:“別提振嶸,你不配!”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語氣會如此兇狠,幾乎帶著粉碎一切的恨意,“傍著了上官,行啊,那就把鑰匙交出來。從今后你愛怎么就怎么,別再拉扯振嶸給你遮羞。”
話說得這樣尖刻,她也只是被噎了噎:“上官他就是送我回來,我又沒跟他怎么樣,你憑什么找我要鑰匙?”
“是嗎?敢做不敢認?你怎么這么賤,離了男人就活不了?你不是成天為了振嶸要死要活的,一轉(zhuǎn)眼就跟別人打情罵俏,還有臉回這房子里來……”他輕蔑地笑了笑,“振嶸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他終于逼急了她,她說:“你別用振嶸來指責我,我沒有做對不起振嶸的事!我愛振嶸,我不會跟別人在一起,你也別想把鑰匙拿走?!?br/>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利劍般攢到他心里,無法可抑那勃發(fā)的怒意與洶涌而起的憤恨。并不是鑰匙,并不是房子,到底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覺得厭惡與痛恨,就像想把眼前這個人碎尸萬段,只有她立時就死了才好。他伸出手猝然掐住她的脖子,她奮力掙扎,想把手里的鑰匙藏到身后去。她急切的呼吸拂在他臉上,他壓抑著心中最深重的厭憎,一字一句地說:“你跟誰上床我不管,但從今以后,你別再妄想拉扯振嶸當幌子。”
她氣得急了,連眼中都泛著淚光:“我沒有對不起振嶸……”
他冷笑:“要哭了是不是?這一套用得多了,就沒用了。一次次在我面前演戲,演得我都信了你了。杜曉蘇,你別再提振嶸。你真是……賤!”
他的十指卡得她透不過氣來,他呼吸中濃烈的酒氣拂在她臉上,她聽到他的骨指關節(jié)咯咯作響,他一定是真想掐死她了。這樣不問情由不辨是非,就要置她于死地。許久以來積蓄的委屈與痛楚終于爆發(fā),如果振嶸還在……如果振嶸知道,她怎么會被人這樣辱罵,這樣指責?他騰出一只手去折她的手臂,而她緊緊攥著鑰匙,在涌出的淚水中奮力掙扎:“我就是賤又怎么樣?我又沒跟上官上床,我就只跟你上過床!你不就為這個恨我嗎?你不就為這個討厭我嗎?那你為什么還要親我?你喝醉了,你喝醉了為什么要親我?”
她的話就像是一根針,挑開他心里最不可碰觸的膿瘡,那里面觸目驚心的膿血,是他自己都不能看的。所有的氣血似乎都要從太陽穴里涌出來,血管突突地跳著,他一反手狠狠將她掄在沙發(fā)里,她額頭正好抵在扶手上,撞得她頭暈眼花,半晌掙扎著想起來,他已經(jīng)把鑰匙奪走了。
她撲上去想搶回鑰匙,被他狠狠一推又跌倒回沙發(fā)里,她的嘴唇哆嗦著——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他知道她又會說出誰的名字,他兇猛而厭憎地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再發(fā)出任何聲音,硬生生撬開她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恨都堵回去。
她像只小獸,絕望般嗚咽,卻不能發(fā)出完整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想將身下的這個人碎成齏粉,然后銼骨揚灰。只有她不在這世上了,他才可以安寧,只有她立時死了,他才可以安寧……這樣痛……原來這樣痛……原來她咬得他有這樣痛。有血的腥氣滲入齒間,但他就是不松開。她的手在他身上胡亂地抓撓,徒勞地想要反抗什么,但終究枉然。單薄的衣物阻止不了他激烈的撕扯,她只覺得自己也被他狠狠撕裂開來,成串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下去,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沒有聲音,沒有光,屋子里一片黑暗,她還在喘息中嗚咽,只是再無力反抗什么。隔了這么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記得,還記得她如初的每一分美好,然后貪婪地想要重溫。就像是被卷入湍流的小舟,跌跌撞撞向著巖石碰去,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片甲不留……時間仿佛是一條湍急的河,將一切都卷夾在其中。沒有得到,沒有失去,只有緊緊的擁有……心底渴望的焦躁終于被反反復復的溫柔包容,他幾乎滿足地想要嘆一口氣,可是卻貪婪地索取著更多……
那是世上最美的星光,碎在了恍惚的盡頭,再沒有迷離的方向。在最最失控的那一剎那,他幾乎有一種眩暈的虛幻,仿佛連整個人都被投入未明的世界,帶走一切的力量與感知,只余了空蕩蕩的失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清醒過來,并沒有看她。她大約是在哭,或者并沒有哭,隔很久才抽噎一下,像是小孩子哭得閉住了氣,再緩不過來。
最后穿衣服的時候觸到硬硬的東西,是錢夾,他就拿出來,里面大概有兩千多現(xiàn)金,他全扔在了沙發(fā)上。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緊緊地攥著東西,原來是從杜曉蘇手里搶過來的鑰匙。他看著這串鑰匙,猛然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漸漸有冷汗從背心滲出……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為了鑰匙,根本就不是,一切都是借口,荒謬可笑的借口。
他抬起眼睛,手上還有她抓出的血痕,她一直在流淚,而他從頭到尾狠狠用唇堵著她的嘴。他知道如果可以說話,她要說什么,他知道如果她能發(fā)出聲音,她就會呼叫誰的名字。所以他恨透了她,有多痛,他有多痛就要讓她有多痛。他拼盡了全部力氣,卻做了這世上最齷齪的事,用了最卑劣的方式。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公正的刑罰,那么他是唯一該死的人。
她本來伏在那里一動不動,突然間把那些錢全抓起來,狠狠向他臉上砸去。他沒有躲閃,鈔票像雪花一樣灑落。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想要羞辱自己。而黑暗里她的眼睛盈盈地發(fā)著光,像是怒極了的獸,絕望而凄涼。她慢慢地把衣服穿起來,他沒有動,就遠遠站在那里。誰知她穿好了衣服,竟然像支小箭,飛快地沖出了門。
他追出去,被她搶先關上了電梯,他一路從樓梯追下去,卻堪堪遲了一步,看著她沖出大堂。她跑得又急又快,就像拼盡了全力。他竟然追不上她,或者,他一直不敢追上她。他不知道她想去哪里,直到出了小區(qū)大門,她筆直地朝前沖去,仿佛早就已經(jīng)有了目標,就朝著車流滾滾的主干道沖過去,他才知道她竟然是這樣的打算。他拼盡全力終于追上她,拽住了她的手,她拼命掙扎,仍往前踉蹌了好幾步。他死也不放手,將她往回拖,她狠狠咬著他的手,痛極了他也不放。不過區(qū)區(qū)兩三秒的事情,雪亮的燈光已然刺眼地襲來,他連眼睛都睜不開,耀眼的光線中只能看見她蒼白而絕望的臉孔,他狠狠用力將她推開。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卻避不開那聲轟然巨響。遠處響起此起彼伏的剎車的聲音,車流終于暫時有了停頓,如激流濺上了巖石,不得不繞出湍急的渦旋。她的手肘在地上擦傷了,火辣辣的疼,回過頭去只見血蜿蜒地彌漫開來。
司機已經(jīng)下車來,連聲音都在發(fā)抖,過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打電話報警。周圍的人都下車來,有人膽小捂著眼睛不敢看,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救護車的聲音也由遠及近。
嘈雜的急診部,嗡嗡的聲音鉆入耳中,就像很遠的地方有人在說話。
“血壓80\/40,心率72。”
“腦后有明顯外傷。”
“第六、第七根肋骨骨折?!?br/> “血壓80\/20,心率下降……”
“ct片子出來了,顱內(nèi)有出血?!?br/> “脾臟破裂。”
“腹腔有大量積血……”
儀器突兀而短促地發(fā)出蜂鳴:“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