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陪你演戲,是以小瑾為代價的,我寧可一人去救她?!毙驍嗳痪芙^了合作。
“你覺得,憑你,可以和邱一色過幾招?”南歌反過頭來問道。
邱一色的功力不在南歌之下,畢竟當年曾與謝涼笙二人并稱天下第一毒醫(yī)。
“你膽敢直呼谷主名諱!”那是肖堯最敬重的師傅,不管岑樂瑾或是南歌與邱一色有什么過節(jié),在他心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愚不可及?!彼淅淙酉滤膫€字,叫上禇仲尼一道離了營帳。
“玄胤,擇日就要攻占云京,你這個時候可不能掉了鏈子?!钡椫倌岵⒉幌胱屇细枨巴锼f。
“我會按時回來的?!蹦细枵f著就朝馬廄走去。
“可是,你的時間夠嗎?”禇仲尼問他,莫不是忘了蝕骨散的日子。
“還有好幾天呢。”南歌無所顧忌地敷衍禇仲尼。
誠然,南歌是完全忘了還有蝕骨散。
自八歲起染上蝕骨散的毒,每逢五月初五,全身酥軟,皮膚迸裂,骨頭吱吱作響,不知多少次讓南歌疼得死去活來。
第一次毒發(fā)的時候,他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死死咬住下唇,床榻上的木芙蓉雕花硬生生被他的指甲摳成了凋零的花瓣,那染著血跡的榻,是他唯一可以宣泄痛苦的地方。
沒有人看過南歌掉眼淚,哪怕是痛入骨髓的蝕骨散他也忍得住不叫出聲。
一顆心,沒被捂熱過,怎么可能感覺到什么是溫暖;一個人,沒有過被愛,怎么可能感覺到什么是失去;一段情,沒有過糾葛,怎么可能感覺到什么是絕望。
而岑樂瑾是唯一帶給他不一樣感覺的姑娘。
她指著鼻子頤指氣使地罵他“臭流氓”,隨手碎了一地寶貝還理直氣壯,拿劍威脅他的時候更是一臉荒唐天真,好似在這丫頭眼中他就是個尋常的少年郎。
“玄胤,為一個女人放棄江山,不值得?!钡椫倌嵋馕渡钪氐卦俅翁嵝阉?br/> “順利的話,美人和江山,我都要?!蹦细枳龀鰜頉Q定,亦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等等我……”肖堯過了一個很長的反射弧才領會南歌的言下之意,不論如何,多一個人當幫手,總不是件壞事。
“這……”阮巡整頓完全數(shù)將士,看到自家王爺和肖堯策馬揚鞭,不禁感嘆:沖冠一怒為紅顏,主子真英勇威武。
“那叫癡?!钡椫倌釗u搖頭踱步離去。
“那,最近還要?”阮巡并未收到南歌的任何指令,是以要請教一下禇仲尼。
“一切照舊。若是十日后他沒回來,那么我就得去走一遭賣個薄面了?!钡椫倌嵋灰环愿老氯ァ?br/> 秋水莊,內(nèi)院。
岑樂瑾沐浴后,四五個侍女領著她去了廂房:和竹樓一樣的陳設,只是少了一盆睡蓮。
邱一色緩緩步入,端坐于八仙桌旁,吩咐上晚膳來。
“我不餓?!贬瘶疯烧娴膿乃陲埐死飫邮帜_。
論起下毒謀殺,她遠不及他準備周詳。
“我不會對你再做什么了。”邱一色淡淡說道,倒是默認有做過不止一件對不住她的事情。
“我憑什么信你?”
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只聽爺爺話的小白鼠了。
“十一年前如霜故去,謝涼笙被殺,清荷辭世,他們?nèi)齻€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這些還不能警醒我珍惜身邊人,那你就別怪我心狠了?!鼻褚簧o她盛湯的時候厲聲說道。
“你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岑樂瑾想不通怎么他親口承認殺了母親覃氏,怎么這會兒絕口不提。
“如果我說,是被栽贓陷害,你信么?”邱一色居然還好意思說是被誣陷。
“不信?!贬瘶疯獩]有胃口用膳,走到床上和衣而眠。
“罷了,你打小就這么倔。在思過崖禁閉時就如此,要不是……?!鼻褚簧捳f一半,還留著一半,故意吊著岑樂瑾的求知欲。
“要不是什么?”岑樂瑾轉頭問道。
“你過來吃點東西,我就告訴你?!鼻褚簧脛菡f道。
“您誆騙人的技倆能改改么?十多年如一日的套路,老掉牙?!贬瘶疯挥X得耳朵都長老繭了。
“和趙玄胤處久了,你的活潑竟是收斂了許多。”邱一色發(fā)現(xiàn)如今的岑樂瑾盡數(shù)褪去了昔日的天真無邪,若說心機深重到也沒有,但是她的心思已經(jīng)不是他可以一眼窺破的了。
“他什么也沒教我?!贬瘶疯裾J是受了臭流氓的影響。
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全無道理的,天天見,天天聽,天天看,多少也會開點眼界,長點見識,多點常識。
“我還有一事要告知你,其實你還有個哥哥尚在人世?!?br/> 她才剛認了個“哥哥”,邱一色消息有這么靈通么?
“您說的話,我是真的聽不懂?!贬瘶疯首鞑恢O世事,卻再無當日的懵懂單純。
“你的母親覃芊,成婚前曾誕下岑北淵的長子,只是剛一出生就被送到外地了,多年以來,僅靠家中書信聯(lián)系。所以,你的兄長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鼻褚簧f的很詳細,甚至把這位兄長的成長經(jīng)歷都描述得栩栩如生。
“你見過他?”岑樂瑾總算從床上爬起來了。
“可能你也見過,在江湖上還是蠻出名的。”
邱一色微微一笑,下垂的眼袋愈顯蒼老。
“難不成是那個嚴凜?”岑樂瑾機智一問。
“我也以為是他,可惜……”
“該不會是越寒蟬吧,那個只逞匹夫之勇的家伙已經(jīng)死于非命了?!贬瘶疯謭蟪鲆粋€名字。
邱一色聽聞長天門越寒蟬已死的消息倒是略露驚訝,赫赫威名的江湖人物就這樣歿了。
“自然——不是他,你好好休息吧?!鼻褚簧诉€沒吃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和岑樂瑾的說話才是真正意圖。
“慢著,你為什么要殺我娘,還沒說清楚?!贬瘶疯p著胳膊不讓他走。
“她沒得救了?!鼻褚簧淅浯鸬?。
“那……我父親……他真的是害死榮王的叛臣么?”岑樂瑾心中暗暗祈禱聽到否定答案,因為這關乎著能不能和南歌毫無顧忌地相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