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斷義
????洗劍閣一片混亂，先是趙武帶著侍衛(wèi)趕到，在門外問：“王爺？”洗劍閣畢竟是慕容厲愛妾的住所，慕容厲又在里面，無論如何，趙武還是不敢直接闖進(jìn)去。
????那香木枕頭可是有點沉的，她奮力砸過來，黑暗中慕容厲不知道她拿的什么東西，也不敢躲——聽這風(fēng)聲，砸香香頭上指不定怎么樣。他只能伸手一擋，枕頭一角仍然磕在頭上。雖然頭硬，但早已是怒火中燒，眼看馬上就要暴走了。
????薜銀屏聽見他的聲音，伸手去拉香香又摸到他的赤著的胸口，簡直就是童年陰影啊??！
????這時候眼看慕容厲已經(jīng)怒火遮眼，雙腿卻軟得跟面條一樣，無論如何站不起來了。香香拉著慕容厲，生怕他一沖動把薜錦屏給嚼著吃了。一面抱著他，一面沖外面喊：“碧珠！含露！還不快把王妃送回繁星樓！”
????碧珠答應(yīng)一聲，進(jìn)來把薜錦屏抱走，慕容厲怒吼：“趙武！把她給老子禁足繁星樓！以后再敢走出來一步，要么剁了她的腳，要么老子砍了你的頭！”
????外面趙武答了一聲是，薜錦屏嚇得，在碧珠懷里一聲也不敢吭。香香見他火氣確實很大，忙叫了下人，讓打水給慕容厲沐浴。
????慕容厲本就有些醉意，如今怒火一燒，血倒是熱了，摟著香香只是深吻。香香被酒味逼得喘不過氣，卻也不敢再觸怒她。下人聽聞里面這聲音，也沒敢進(jìn)來。
????慕容厲將她壓在床上，身軀偉岸如山。香香只覺得渾身無力，身體對他早已是熟悉的，也不抗拒。
????慕容厲其實有些醉了，黑暗中一味胡來。
????香香良久輕聲哀求般道：“王爺……”
????慕容厲吻著她汗?jié)竦念~角，輕聲應(yīng)：“嗯？”竟也有幾分溫存意味。
????慕容厲聲音嘶啞地說：“真是不夠，怎么都不夠?！?br/>
????他本就精力旺盛，香香筋疲力盡，再沒辦法想什么為他沐浴更衣的事。慕容厲親吻著她的耳垂，說：“好好跟著我?！蓖隧n續(xù)，好好跟著我。他輕聲說，“我會好好待你?！?br/>
????香香累了，哪還聽見他說什么，只胡亂應(yīng)了他一聲。
????慕容厲酒意倒是散了些，掌了燈，吩咐下人備水。拿了兩個人換洗的衣服轉(zhuǎn)過屏風(fēng)，正與屏風(fēng)后的韓續(xù)四目相對。
????死一般地寂靜。
????慕容厲盯著他，良久，那樣堅毅的人，眼神中終于也慢慢地透出一瞬悲哀。他還在哄著她，還在渴望她。還在不算溫柔、卻已傾盡溫柔地待她?？墒窃谒坷?，另一個男人正聽著這些可笑又可悲的話。
????韓續(xù)低聲說：“王爺，我……”我只是沒有找到時機出去?？墒钦f不出口，他于是說：“和香夫人無關(guān)，我躲在這里，她并不知情?！?br/>
????慕容厲不說話，還是香香聽見房中有人說話坐起身來。她披了衣服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面，只見慕容厲像只全身毛都豎起來的狼。那一瞬的殺氣，她在當(dāng)年伊廬山的雨夜見過。
????然后她就看見慕容厲對面的韓續(xù)，韓續(xù)？！
????香香只疑心自己看錯了，最后終于驚叫了一聲：“韓續(xù)？！”你怎么會在這里？！
????天啊！她反應(yīng)過來，他居然在這里！
????香香退后幾步，面色蒼白。慕容厲轉(zhuǎn)頭已經(jīng)抽刀在手，韓續(xù)閉上眼睛，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想就這樣死在這里吧。
????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何必到這里來！原以為那不過是他從亂軍中得來的一個女人，可是他愛她。
????沒有人比韓續(xù)更了解，那句“我會好好待你”，對于慕容厲來說，已經(jīng)是怎樣可以出口的承諾。
????原來他的不追究，也不完全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得力部下。
????慕容厲一刀下去，香香死死抱住他：“王爺，我們沒有什么，真的沒有什么！”
????慕容厲當(dāng)時就想，殺了這對奸｜夫淫｜婦吧，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墒钱?dāng)他舉刀，面對這個摟抱著他腰身的女人時，突然想起那些凜冽寒夜里，她手里提著燈籠，橘紅色的光照在水洼里，雨雪溫柔。
????他竟然下不去手，他竟然對這個賤人下不去手！
????他一腳將香香踢開，香香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韓續(xù)幾乎下意識撲上去，護(hù)在香香面前：“王爺！韓續(xù)對香夫人一直心存愛慕。但是我們之間什么事也沒有！韓續(xù)愿以一死，韓續(xù)無顏面對王爺，愿以一死洗刷不義之恥?！?br/>
????他跪下來，閉上眼睛。慕容厲一刀下去，正劈在他身上！
????香香慘叫一聲，韓續(xù)只覺得身上一涼，那刀口從左肩劃到右腰，他幾乎以為自己被劈成兩截了。
????慕容厲冰冷地說：“滾！”
????血珠冒出來，卻并不多。
????慕容厲眼中的悲哀終于緩緩散盡，他又變成了那個在伊廬山遇見她之前的男人。冰冷而強大，從未動搖，從未軟弱。
????韓續(xù)跪著不動，慕容厲說：“從今日開始，解除軍職。”他刀往下劃，割斷長袍一角，“你我從此割袍斷義，再無瓜葛。韓將軍武藝過人，自有光明前程，大可另投他營而去。”
????韓續(xù)呆住，慕容厲轉(zhuǎn)而看向香香，香香捂著胸口，面色慘白。嘴角還殘余著血跡，慕容厲看她的時候，像在看一件器物。他說：“當(dāng)初本就是本王失誤，你這樣的女人，也值當(dāng)領(lǐng)回府里?！?br/>
????見韓續(xù)還不走，他問：“你要留在這里過夜？”
????韓續(xù)起身，還是擔(dān)心他怪罪香香，有些猶豫。慕容厲盯著他，韓續(xù)終于往向走，回頭又看了香香一眼。
????等他出了洗劍閣，慕容厲轉(zhuǎn)身，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轉(zhuǎn)頭出了洗劍閣。香香追出去，在門口停住。
????慕容厲疾步若流星，沒有停留。寒風(fēng)呼呼地刮過庭院，她順著門框滑坐在地，連眼淚也流不出一滴。
????這一生本已波折不斷，命運為什么還要這樣戲弄我，難道一個人太卑微了，便連夢也不該有？
????第二天，晉陽朝堂便傳出一件大事，慕容厲解了韓續(xù)軍職，將其發(fā)回朝廷，由朝廷安排另外任用。
????韓續(xù)無論行軍打仗還是排兵布陣都是一把好手，難得能攻能守的將領(lǐng)。退朝之后，連慕容博都忍不住問：“老五，發(fā)生了什么事？”
????慕容厲根本沒有理他，也沒有回府，隨便找了個酒樓，喝了一頓酒。周卓過去陪他，還想問點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說。
????他不能告訴他們，這個該死的東西和他的愛妾通奸。深更半夜，在自己和那賤｜人一通恩愛之后，把這個該死的東西堵在房里。
????他只能不斷地喝酒，烈酒入喉，人的知覺可以不那么靈敏，思維也會遲鈍一些。對，大醉一場吧。
????他不能一刀殺了韓續(xù)，韓續(xù)隨他并肩作戰(zhàn)近十年了。他也不能一刀殺了那個女人，因為她生了個女兒。
????他習(xí)慣在自己的東西身上蓋個戳，我的兄弟、我的父親、我的女人、我的女兒。哪怕有一天，發(fā)現(xiàn)女兒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兒，蓋上的戳卻怎么也擦不去了。
????他不能指著那個蓋著“我的女兒”印戳的孩子，對人說這是個野種，扔進(jìn)水里溺死。
????是以不管是不是，他終究只能看著這個戳章，哪怕任其自生自滅。
????憤怒、悲哀終于慢慢地都淡了。人的一生，誰他媽的還沒有一星半點難受難堪的事？
????覺得傷了痛了，最終的辦法，也只有……忍住。
????慕容厲回到王府的時候，趙武迎上來，欲言又止——昨天晚上韓續(xù)從王府出去，身上帶著傷。他當(dāng)時就想問慕容厲，然慕容厲在聽風(fēng)苑住下，那模樣太嚇人，沒人敢多嘴。
????現(xiàn)在慕容厲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對陶意之說：“把小郡主送到彰文殿，交給母妃撫養(yǎng)照看?！?br/>
????陶意之一怔，忙欠身，說：“是?！蹦窍磩﹂w那位……不撫養(yǎng)小郡主了？
????慕容厲又道：“從此以后，不許她踏出洗劍閣一步?！?br/>
????香香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仆婦都被清了出去，只留了碧珠照看。她問碧珠：“王爺說過怎么處置我嗎？”
????碧珠也只是知道昨夜韓續(xù)從她房里出來，王爺發(fā)了好大的脾氣，別的就一蓋不知了。她猶豫著說：“王爺說……以后不許夫人再出院子?！?br/>
????香香嘴里發(fā)苦，不許我再出去，他也不會再來了吧。然而碧珠仍然吞吞吐吐，香香問：“還有嗎？”這樣難以出口，是更糟糕的事嗎？
????碧珠說：“王爺說……王爺命人將小郡主送進(jìn)宮了，說是命舒妃娘娘代為養(yǎng)育?！?br/>
????香香如遭重?fù)?，良久說：“不！”
????碧珠目帶同情地看她，輕聲安慰：“夫人不必往心里去，也許過幾天王爺氣消了，會把小郡主再接回來也不一定……”
????香香的眼淚已經(jīng)如泉般瘋涌，不，他不會消氣了。他們大家都知道。她轉(zhuǎn)身就要沖出去，碧珠抱住她：“夫人！夫人！王爺正在氣頭上，您現(xiàn)在去，不是火上澆油嗎？您再等個幾天，總得碰上個合適的時候啊！”
????香香沖出洗劍閣，去到聽風(fēng)苑。那時候天色已經(jīng)晚了，慕容厲在庭中，陶意之站在一旁，正低聲跟他說著冉云舟命人帶回來的良種馬匹的事。
????香香奔進(jìn)去，跪在他面前：“王爺！將萱萱還給我吧，孩子還小，求您了王爺！”
????慕容厲用全然陌生的目光看她，良久說：“本王的話不算數(shù)了啊。趙武呢，讓他把人領(lǐng)回去?！?br/>
????他語氣相當(dāng)平靜，卻也冷肅。
????趙武派了侍衛(wèi)，將香香強行拖出聽風(fēng)苑。香香不斷呼喊他，趙武只得令侍衛(wèi)堵住她的嘴。慕容厲看了眼趙武，說：“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和她的頭，自選其一?！?br/>
????趙武一凜，低聲應(yīng)：“是?！?br/>
????趙武專門派了侍衛(wèi)看守洗劍閣，香香是真的出不去了。
????巽王府其實并沒有特別壞的人，特別壞的人都已經(jīng)被最壞的人弄死了。因此沒有人因為她的落魄而刻意作賤。但是王爺不來了，那些食材當(dāng)然不用每日挑新鮮上好地往這里送了。
????她的日常用度管玨仍然派人照常送過來，很顯然慕容厲沒有克扣的意思。一個女人他是養(yǎng)得起的，哪怕是個背叛他的女人。
????他只是不想再看見他了。
????他的世界那么大，巽王府只是一個供他落腳的地方。何況是一方小小的洗劍閣？
????他也有只手遮天的權(quán)力，只要他愿意，哪怕置身同一片屋檐之下，他也可以永生永世不與這個女人相遇。
????府里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有關(guān)那個女人的只字片語，但是私下里，大家還是悄聲議論過的。
????王爺生了這樣大的氣，不可能一點揣測沒有。于是那晚的事，隱隱約約，還是流露了出去。
????可惜是非對錯，也不過只是茶余飯后的一點微末調(diào)味品而已。
????這一天，慕容博到了巽王府，慕容厲不在。他也不在意，在府中到處走走。信步來到洗劍閣，就見外面還有兩個侍衛(wèi)輪守。
????他進(jìn)到院中，倒也沒人敢攔。香香坐在洗劍池邊，天氣尚寒，她身上卻只穿著單薄的夾襖。慕容博走到她身邊，發(fā)覺這個女人憔悴了好多。
????然而看見他，香香眼中又燃起一線星火，她起身幾乎是跑過來行禮：“康王爺！”
????，
????慕容博微微嘆氣：“不必多禮。發(fā)生了什么事，鬧騰成這樣?！?br/>
????香香微微咬牙，說不出口。慕容博說：“跟韓續(xù)有關(guān)？”
????香香一驚，問：“韓續(xù)……”
????慕容博說：“老五免了韓續(xù)的軍職，不再留他在自己帳下。他現(xiàn)在賦閑在家?！?br/>
????香香心中苦澀，慕容博說：“老五突然把女兒送到宮里教養(yǎng)，香香，你和韓續(xù)……”
????香香閉上眼睛，泣淚如珠：“我和韓續(xù)是清白的?！?br/>
????慕容博點頭：“我相信。可是你得想辦法，讓他也相信?！?br/>
????香香說：“康王爺，您能不能……我想要回萱萱，孩子太小，我怕舒妃娘娘照應(yīng)不過來，我……”
????慕容博打斷她的話：“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你能讓老五重新回到你身邊，孩子自然也會回來。如果你不能，那么你將永遠(yuǎn)只是一個被幽囚在這里的侍妾。香香，孩子跟著母妃，會更好。”
????香香緩緩后退，慕容博說：“你還不明白，他對你有多重要。”他的愛，對你有重要。
????香香蹲下來，將頭埋在膝上，她哭泣的時候，雙肩微微顫抖，小動物一樣可憐。慕容博嘆了口氣，既然事情真是男女糾葛，他就真幫不上忙了。
????這種事，旁人越勸只能越糟糕。
????他本來想去看看巽王妃，聽說慕容厲也禁了薜錦屏的足，便也不再去了。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老五不會把她怎么樣。同樣的，也不會把她的話聽在耳朵里。
????香香呆呆地在洗劍池邊坐了很久，地上的寒氣透進(jìn)衣里，身體由刺痛到麻木。耳邊似乎又聽到小萱萱咿咿唔唔的聲音，她轉(zhuǎn)頭四下尋找，只看見滿天小雪中，冰冷而寂靜的庭院。
????原來他的愛，真的那樣重要。沒有了這愛，她連自己的孩子都得不到。
????妾本就是食愛而生的動物，朝賜你榮華，午賜你錦繡，暮賜你歡愛華夢的人，只消心頭一怒，便可取你所有。
????哭泣沒有用，哀求也沒有用。(每章都買的寶貝發(fā)送郵件到297054855qq郵箱，有搞笑小劇場~二十四小時有效。)
????第四十二章：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