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顛倒的,大地在頭頂,天空在腳下,好奇怪啊。
要把這個世界正過來,毛泰久這樣想,但是太遠了,都太遠了,他什么都夠不到。
那么我又在哪里?發(fā)現(xiàn)自己懸在半空中讓毛泰久大吃一驚,而意識到這一點開始,他從半空中往下掉落。
腳下的天空變成了冰海,藍色的海面上飄浮著一塊一塊巨大的浮冰,白色的浮冰上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液。
血太多了,把藍色的海都染紅了。
毛泰久不討厭血,血里面有生有死,生與死就是這個世界最終極的命題。
但是他討厭海,尤其是有很多冰的海,因為太冷了。
忽然冰海上又竄出火焰,黑色的火焰仿佛地獄中的業(yè)火,熊熊燃燒,盡管還沒掉到火焰上,毛泰久已經(jīng)感覺到那熾熱的氣息像尖刀一樣撲過來。
原來地獄是這個樣子?這就是我的地獄嗎?
他掉了下去,卻沒有落在冰上,也沒落在火上,有一個溫暖的東西承接住了他。
是一只腦袋圓圓的海豚,黑色的圓眼睛,吻部的尖角上揚像人在笑一樣。
毛泰久笑了。這個地獄是假的吧?怎么可能還有除了他以外的活物……連他自己也未必是活物。
海豚載在他在水中游動,冰海上的浮冰見到海豚會自動避開,連黑色的火焰也停止了侵襲,安靜地圍繞在四周。
海豚是來拯救他的嗎?
不,我不需要,天上所謂的神,我不相信你們,也不崇拜你們,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假慈悲。
海豚扭頭用尖尖的吻部碰碰他的手,歡快地叫了一聲,不知憂愁地繼續(xù)載著他在冰海中巡游。
毛泰久想趕走這只海豚,卻無法出聲。
是了,在他的地獄中,他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有寒冰和烈火,焚燒他憤怒的靈魂。
毛泰久伏在海豚溫?zé)岬纳眢w,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天亮了,雨停了,外面有鳥雀在鳴叫。
毛泰久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他懷中抱著一個人,她的后背靠在他的胸前,身體溫暖又柔軟。
眼前能看到她烏黑的發(fā)絲,白皙小巧的耳朵,柔和美好的頸部曲線,鼻端嗅到了似曾相識的香氣,原來不是香水,是她的體香。
這一瞬間,昨晚零碎的記憶都回到了毛泰久的腦海中。
金娜娜用溫水給他擦臉擦手,喂他喝水,幫他脫去濕衣服,把屋子里所有能蓋的都給他蓋上,最后用她自己的身體來溫暖他。
好像還絮絮叨叨罵他,什么笨蛋,傻瓜,下雨還不知道快點跑。
毛泰久收緊了手臂,把臉埋到金娜娜的頸后,她的味道很好聞。
金娜娜這時候也醒了,感覺到毛泰久摟緊她,她先是一僵。當(dāng)身后那個人灼熱的呼吸噴到了她的脖子上,鼻尖也蹭到她的皮膚上時,金娜娜像觸電似的一震,毫不猶豫推開毛泰久,翻身滾到床下。
毛泰久愣住了,金娜娜也愣住了。
金娜娜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臉上發(fā)熱,她不太敢看毛泰久:“你醒啦?我去給你弄點熱水喝,出了那么多的汗,一定很渴?!?br/> 毛泰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粘乎乎的都是汗,他拉起襯衫領(lǐng)子聞了聞,表情嫌惡極了,那個味道……
難怪她要推開他。
他抱過她兩次,上一次金娜娜滿身的海水味兒,這次他滿身的汗酸味兒。
金娜娜燒了點熱水,盛出一些給毛泰久喝,又兌好溫水讓他自己洗一洗,就以捕獵為名義,急急逃出了小屋。
捕獵沒花多少時間,金娜娜帶著獵物回來,卻沒有進門,而是坐在外邊的一塊石頭上自我反省。
剛才她的反應(yīng)好像有點大,真丟人。
金娜娜手里捏著一根草,擰來擰去。
20歲以前,她也是有著粉紅夢幻的小公主,雖然家境普通,但父母對她十分珍愛。那時候的金娜娜是個臉蛋圓圓的小胖丫頭,柔道天賦出眾,參加各種比賽,贏得各種獎項??墒峭蝗恢g天就塌了,父母遇上車禍,母親當(dāng)場去世,父親臥床五年。金娜娜從此開始了拼命打工的生活。她沒有時間去想任何不切實際的事。
現(xiàn)在……也不是想那種事的時候吧,大家正落難呢。
但是揮之不去的,是毛泰久抱著她的感覺。那個晚上從背后抱她,這個早晨又把她摟緊,如果她沒有推開他,大概他的嘴唇已經(jīng)親到她的脖子上了……也許只是她的誤會,他在生病,意識并不清醒?
不對,他是清醒的,她推開他的時候,他那雙眼睛睜得那么大。
金娜娜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暫且不說,自己這種悸動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對他根本全無了解,只知道名字、年齡、職業(yè),哦,還知道他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
認識他已經(jīng)有幾天了,但近距離接觸也就最近的兩夜一天,因為他喉嚨受傷,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金娜娜,不要這么膚淺,不要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就暈頭啊。
等金娜娜回到屋里,毛泰久已經(jīng)打扮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
他洗了頭發(fā),貼身穿了v領(lǐng)的羊絨衫,露出修長的脖子和一點誘人的鎖骨,薄薄的羊絨外套穿在身上沒有扣扣子,長褲已經(jīng)烘干,重新穿到了他身上。
“哎,怎么現(xiàn)在就洗頭發(fā),你還沒有完全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