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正進退兩難,晶王后倏地起立,當他以為她要拂袖而去,她卻輕移玉步,直抵窗臺,呆望窗外日照下的花草亭榭。項少龍跟過去,挨著窗臺,細看她輪廓分明的側臉。她臉泛桃紅,俏目卻射出迷醉在逝去的記憶中的神色,忽明忽黯,沉浸在不住涌上心湖的喜怒哀樂里。項少龍肯定藥力正發(fā)揮作用,激起她平時深藏和壓抑的情緒,使她忘記召項少龍來是要迫他陷害趙雅的本意?,F(xiàn)在這位趙后的情況有點是像被催眠,又或服食影響精神的藥物,表現(xiàn)出平時不會有的反應,自制力和戒備心大幅下降。
項少龍大著膽子,探手過去,輕撫她柔若無骨的香肩,柔聲道:“晶后在想什么呢?”
晶王后似是一無所覺,輕搖螓首,幽幽道:“我恨他!”
項少龍愕然道:“誰人開罪晶后?嘿!要不要多喝杯酒?”
晶王后不悅道:“不開心時喝酒,不是更令人難受?”沒別過來瞥他半眼。
項少龍心中有鬼,哪敢開罪她,放開手,點頭嘆道:“是的!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嘿!化作相思淚?!辈蛔杂X下,他念出唐代詩仙李白傳誦千古的佳句,只不過因記憶所限,改接另一句,變得不三不四。
晶王后喃喃念道:“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彬嚨貗绍|劇震,往他望來,一對鳳目寒光閃閃。
項少龍立時手腳冰冷,暗罵自己扮的是老粗一名,怎能出口成章?
晶王后眸子寒芒斂去,嘆道:“想不到你會說出這么深刻動人的詩句,音韻悅耳感人,這么多年,人家還是第一趟感覺心動。”話完俏臉更紅。
項少龍暗松一口氣,知她剛才或因想起信陵君,故美目生寒,看來信陵君當年定是傷害得她很嚴重,使她多年后仍未能復元過來。她和趙穆鬼混,說不定是一種報復的行為。這么看,韓闖勾結信陵君一事,她應是毫不知情的。信陵君得到的是她的真愛,趙穆予她卻是變態(tài)的滿足和刺激。
晶王后與他對望半晌,神色愈轉(zhuǎn)溫柔,低聲道:“董匡!你是個很特別的人?!?br/> 項少龍試探伸出手去,拉起她修長纖美,保養(yǎng)得柔軟雪白的玉手。晶王后轉(zhuǎn)過身來,任由尊貴的玉手落到掌握里。
項少龍正要把她拉入懷內(nèi),晶王后一震抽回玉手,秀眸露出醒覺的神色,冷然道:“董將軍知否本后何事召你來此?”
項少龍心中叫苦,知道她藥力已過,回復平日的清明,點頭道:“晶后盡管吩咐,鄙人不會教晶后失望?!?br/> 項少龍離開韓闖的行府,往找趙穆,奸賊不在府內(nèi),他留下話,趕回指揮所去,把事情告訴滕翼后嘆道:“這叫始料不及,現(xiàn)在惟有靠兵符把事情拖著,我本以為若能挑起這女人的春情,予她男女之欲的滋潤,或可解開趙穆對她的控制,怎知……唉!”
滕翼笑道:“她尚未把陷害雅夫人的證物交給你,那時加重點份量當可水到渠成?!?br/> 項少龍搖頭道:“一來她未必會再和我把盞對酌,二來我終不慣用這種手段去對付女人。算哩!還是勸雅兒先離開邯鄲,好使我們少一個顧慮。”
滕翼道:“剛才紀才女派人通知我們,說已知會孝成關于她明早回魏的事。照我看她的離去會惹起震動和揣測,尤其是李園和龍陽君兩人?!?br/> 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李園是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人,自是不肯失去來到嘴邊的美食,而龍陽君會懷疑紀嫣然離趙的目的是要與他項少龍會合。所以紀嫣然的離去絕不會是順風順水的。
滕翼又道:“你不用擔心嫣然的事,我會妥善安排?!?br/> 項少龍擔心道:“你怎樣應付龍陽君和李園?”
滕翼道:“龍陽君絕不敢對紀才女動粗,只會派人暗中監(jiān)視,充其量是通知魏境的將領密切監(jiān)視。只要我們不讓他的人有機會回到魏境,一切妥當?!?br/> 項少龍點頭稱善,現(xiàn)在他手握兵權,要除掉龍陽君派往通風報訊的人,輕而易舉。
滕翼續(xù)道:“照我估計,李園文的不成會來武的,但他總不能盡遣手下出城去干這種卑鄙的事,惟有請?zhí)飭螏兔ΑN視H帶一隊趙兵護送紀才女和鄒先生,抵城外再布假局,使他們改道往韓國去,那就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項少龍笑道:“嫣然絕非弱質(zhì)女流,有足夠才智和力量保護自己,這事我看由大哥去辦已非常妥當,我還要你在這里監(jiān)視趙明雄等人。凡在趙明雄那張名單上的人,我們須格外留神?!?br/> 滕翼道:“有件事到現(xiàn)在我依然想不通,就是趙穆何須引齊兵入城,那只會給人拿著把柄。假若晶王后真的唯他之命是從,孝成一死,權力就落到他的手上,要除去李牧和廉頗亦非難事,更何況是郭開成胥之輩。照我看他始終猜疑晶王后,而你只是他想利用的棋子而已,他屬意的人應是趙明雄而非你這外人。事后他可誣諂是你開門讓齊人入城的,甚或他會借此一舉把田單和李園除去,沒有人比趙穆更清楚齊楚兩國對三晉的野心?!?br/> 項少龍沉吟片晌,點頭道:“二哥之言很有道理,趙穆不會滿意我獨行獨斷的作風,不過情況太復雜,田單和李園自亦有瞞著趙穆的陰謀,現(xiàn)在我們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覷準一個機會,立即擄走趙穆,所以目前最急切的是勸雅兒先離邯鄲,一切好辦?!?br/> 下人來報,趙穆親自來找他,兩人均感愕然。滕翼避開,親衛(wèi)把趙穆迎入,陪他來的赫然是久違的趙墨巨子嚴平,還有八個項少龍見過的親信高手。項少龍倒屣相迎,裝作不認識地和嚴平客氣施禮。想起初會嚴平,正是在趙穆的侯府里,現(xiàn)在當然猜到嚴平應是趙穆的人。趙墨巨子清減少許,但眼神更銳利,顯是敗于他劍下后,潛修苦練,不但養(yǎng)好傷勢,功夫尚有精進。項少龍不禁大感頭痛,若有嚴平和趙墨的人貼身保護趙穆,對付這奸賊的難度登時倍增。三人坐好,手下奉上香茗,趙穆的親衛(wèi)則守護四周。
趙穆干咳一聲道:“巨子是本侯特別請來對付項少龍的人,他下面有三百徒眾,人人身手高強,項少龍不來則已,否則休想有命離去?!?br/> 項少龍忙裝出滿腔高興的模樣道:“巨子有什么用得上我董匡的地方,盡管吩咐。”
嚴平皮肉不動地笑笑,沉聲道:“自從侯爺通知本子項少龍會來邯鄲一事,我們守著各處關口,待他投進羅網(wǎng)里來,結果摸不著他的影子,此事奇怪之極。據(jù)消息說,項少龍目前確不在咸陽?!?br/> 趙穆插嘴道:“項少龍在邯鄲附近傷人逃走,巨子曾率人直追至魏境,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所以巨子推測項少龍尚在這里,樂乘之死應與他有關系。”
項少龍心中懔然,難怪趙穆一直似對自己來邯鄲一事不大著緊,原來另有嚴平和他手下的人在對付自己。幸好趙穆對他回復信任,遂讓他項少龍知悉嚴平的存在。他實在粗心大意,竟忽略大仇家嚴平。
嚴平雙目寒若冰雪,冷然道:“我們曾遍搜城外附近的山野和村落,均發(fā)現(xiàn)不到他的蹤影,唯一的解釋是他已抵城內(nèi),還有人包庇他。”
項少龍故作駭然道:“巨子的推斷有道理,不知巨子心目中誰人最有嫌疑呢?”
嚴平望趙穆一眼,沉聲道:“只有趙雅既有能力亦有理由包庇項少龍,不過我曾多次進入夫人府,還是一無所得,可是本子深信趙雅嫌疑最大?!?br/> 項少龍道:“讓鄙人派手下日夜監(jiān)視她,我才不信拿不著她的把柄。哼!還說只對我一個人好,原來是拿我作掩飾,暗里和舊情人私通?!?br/> 趙穆道:“巨子也這么推斷,不過趙雅的事由巨子處理,若用你的人,定瞞不過趙雅的家將。”
嚴平長身而起道:“董將軍失陪,本人還有事去辦。”
項少龍陪他往大門走去,嚴平低聲道:“項少龍絕不敢久留在此,我看他這幾天將會出手對付侯爺,只要我們安排得好,哪怕他不掉進陷阱里來?!?br/> 項少龍唯唯諾諾,卻是心中叫苦,若嚴平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護趙穆,他的計劃將是雪上加霜,危乎矣哉!送走嚴平,項少龍回到趙穆身旁,低聲說出晶王后要他陷害趙雅的事,皺眉道:“趙雅這種淫婦殺不足惜,問題在我終是由她推薦給孝成,牽一發(fā)動全身,若孝成不肯將兵符交給我,又或欠她在孝成跟前說話,致影響我們的大計,就非常不妙。”
趙穆顯然對他這么聽話把晶王后的事告訴他很感滿意,微笑道:“何時取得兵符,何時對付趙雅,晶王后那處暫時拖著。哼!我已部署好一切,隨時可以把整個趙國接收過來,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是孝成防備得很嚴密,禁衛(wèi)仍給他牢牢握在手上,不過文的不成來武的,總之在李牧回來前送他歸天?!?br/> 項少龍聞言恍然大悟,終全盤掌握趙穆的詭計。
“文的”自是指以毒殺的手段,使孝成像因病致死的樣子,那是上上之計。而趙穆和晶王后應是一直設法這樣做,只是到此刻仍未成功。孝成深悉趙穆用藥的手段,當然不會讓他那么容易得逞:“武的”是發(fā)動兵變,強攻入宮,殺死孝成,策立晶王后的兒子。此為下下之策,因他必須倚賴齊人作后盾對付正帶兵趕回來的李牧。
趙穆壓低聲音道:“無論文來武往,我均想出萬全之策,遲些和你說。你這幾天多見孝成,他的耳朵很軟,說多幾句,說不定會把調(diào)兵遣將之權全交給你?!鳖D了頓道:“聽說紀才女要回魏,比龍陽君還要早,你知道此事嗎?”
項少龍裝作大吃一驚失聲道:“什么?”
趙穆笑道:“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李園定不肯放走這天上下凡來的仙女,若他親自追去動粗,我們將有干掉他的機會,事后還可推說是喪命于美人劍下,他做鬼也風流哩!”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明白為何到現(xiàn)在孝成仍不敢對趙穆輕舉妄動,因為這奸賊確有他的一套狠辣手段。
抵達夫人府后,趙雅把他帶到那難忘的小樓去。
項少龍見她秀眸紅腫,顯是剛哭過來,奇道:“發(fā)生什么事?”
趙雅伏入他懷里嗚咽道:“我剛和王兄大吵一場。”
項少龍勸得她平復下來,趙雅才道:“今早你告訴人家晶后與趙穆暗中勾結的事,我忍不住入宮見王兄,請他小心身邊的人,豈知他以為我怪他搭上郭開,大動肝火,人家一氣下痛陳他不懂知人擅用,他卻說我仍忘情不了你。”
項少龍大叫個妙,緊張地問道:“你有沒有說出晶王后的事?”
趙雅搖頭嘆道:“說出來有什么用?沒有真憑實據(jù),他會認為雅兒誣害那女人?!?br/> 項少龍此回來本是要勸她離趙,但現(xiàn)在看她凄涼的模樣,怎說得出口,一時欲言無語。
趙雅抬起頭來,苦笑道:“今次吵得真是時候,雅兒剛回這里,王兄的詔書便到,命雅兒代表他到大梁去,明天立即起程,可與嫣然小姐作個伴兒?!?br/> 項少龍一呆道:“到大梁干嘛?你不怕信陵君嗎?”
趙雅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愛憐地道:“幸好仍有你擔心人家,否則雅兒情愿自盡。此回我到大梁,表面是要將四公主送去嫁給魏國的太子,代替你的倩兒,其實卻是一樁交易,因為嫁妝里指明要一份魯公秘錄的摹本。龍陽君此回來,其中一個使命是談判這樁婚約。”
項少龍不解道:“為何你王兄要屈服呢?”
趙雅嘆道:“他是迫不得已,齊楚兩國對他有很大的壓力,若沒有魏安厘的支持,他只靠韓國怎應付得來。他早想差人家去,可是人家知你回來,不肯答應?,F(xiàn)在撕破臉皮,他再不理雅兒是否甘愿?!?br/> 項少龍道:“那你中途溜往咸陽去吧!一了百了?!?br/> 趙雅凄然搖頭道:“雅兒想得要命,但此事關系重大,我要完成此事,才可放心到咸陽去,那時趙雅再不欠王兄任何親情債項。唉!王兄以前并不是這樣的,自妮夫人慘死,他的脾氣便轉(zhuǎn)壞?!?br/> 項少龍想起玉殞香消的趙妮,心若鉛墜,嘆道:“信陵君恨你入骨,說不定會設法害你。”
趙雅默然片晌后,輕輕道:“項郎知否晶后和雅兒的關系為何這么惡劣?”
項少龍一震道:“信陵君?”
趙雅愧然點頭,幽幽道:“人家原不想再提起,信陵君對人家應是余情未了,否則他的手下不會在明知人家不在宮內(nèi)時動手,而且龍陽君曾親門保證我們的安全,他會與我們一同起行。”
項少龍一呆道:“后天你王兄不是為他餞別嗎?他怎可明天走?”
趙雅苦笑道:“還不明白嗎?他不相信紀才女真的回大梁去,所以學她借口奔喪,要和你的絕代佳人一道走,此事紀才女仍不知道。唉!少龍?。℃倘凰蹀k好哩!”
項少龍的腦袋立時霍霍作痛,原本簡單之極的事,忽地變得復雜無比,紀嫣然若知此事,定要怨死自己。他要應付的人和事實在太多,教他應接不暇。
趙雅又嘆道:“想到我們要分開一段日子,還不知是否有再見之日,雅兒不想活下去,做人為什么總是這么痛苦呢?”
項少龍勉強壓下煩惱,提起精神問道:“孝成還有別的兒子嗎?”
趙雅搖頭道:“只得一個太子,所以無論別人怎樣說那女人壞話,都動搖不了王兄?!?br/> 項少龍道:“他有沒有其它兄弟?”
趙雅忍不住“噗哧”一聲,破涕而笑道:“你問得真奇怪,問人家有沒有兄弟不就行嗎?是的!趙雅還有兩位兄長,是武城君和高陽君?!?br/> 項少龍奇道:“為何從沒聽人提起過他們?”
趙雅帶點不屑地道:“有什么好說的,王兄一向不歡喜他們,還下旨不準兩人離開封邑,以圖眼不見為凈。我這兩位不爭氣的兄長,除花天酒地外,什么都不懂?!?br/> 項少龍道:“誰的封邑最接近齊國?”
趙雅愕然望向他,好一會才道:“當然是武城君,武城離齊境只有數(shù)天路程,快馬兩日可達,你不是懷疑他與田單勾結吧?”
項少龍臉色凝重起來道:“我始終不相信田單樂助趙穆奪權,若我是田單,沒理由相信趙穆能控制晶后,而晶后亦不會輕易除去支撐趙國的兩大名將。所以只有說動武城君,他可借此良機一股腦兒把趙穆晶后和太子等全部宰掉,再把責任推到趙穆身上,又借武城君的手害死李牧和廉頗,那你們的大趙勢成他囊中之物。這種情況下,他定要設法先把我除掉,以他的厲害精明,不會信我肯為他賣命的?!?br/> 趙雅色變道:“你這番話很有道理,我這兄長確是個見利忘義,利欲熏心的愚頑之徒,怎么辦好呢?”
項少龍笑道:“不理此事是真是假,田單可以誣害你,我們也可誣害他。千萬勿把此事告訴任何人,我自有把握應付?,F(xiàn)在你拋開一切心事,明天乖乖的離開這里,盡量留在大梁等我的消息,莫要回來?!?br/> 趙雅咬著唇皮道:“今晚你不陪人家嗎?”
項少龍吻她臉蛋,笑道:“來日方長,這幾天乃成敗的關鍵,我不宜耽于逸樂,你知否暗中有人在監(jiān)視你呢?”
當下把嚴平的事說出來,又安慰她一番,立即進宮謁見孝成。哪知內(nèi)侍說孝成王身體不適,回后宮休息,項少龍把心一橫,索性去見晶王后。忽然間他醒悟到此回邯鄲之役的成敗,正系在狡猾的趙國王后身上。
晶王后在御花園幽靜的小樓上接見他,賜坐后項少龍道:“雅夫人告訴我,明天出使大梁,所以若要依計對付她,今晚是唯一的機會。我只要找個借口,可到她的夫人府行事,晶后預備好證物嗎?”
趙國之后眼中閃過狠毒的神色,猶豫半晌,嘆道:“算她走運,此事就此作罷。”
項少龍心中懔然,知道這貴婦和趙穆間必然存在隱密有效的聯(lián)絡方法,所以這么快知道事情起變化。
心中正想著該如何點醒她關于武城君的可能性,晶王后凄然道:“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今天我心里不斷馳想這動人的句子,什么都提不起勁來?!?br/> 憑著各方面的資科,項少龍已可大約地勾畫出一幅有關趙國第一夫人的圖畫,她嫁入趙國為后,本是負有使三晉和平合一的使命,而她亦爭氣地為趙人生下唯一的太子。一切本應是美滿圓好,可是問題出自孝成身上,因?qū)δ腥说膼酆美渎渌>鹾蠼^非淫蕩的女人,雖然孝成沒暇管她,她仍是規(guī)行矩步,過著宮廷寂寞的生活。這類女人,往往一旦動情,比慣于勾三搭四的女人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使她動真情的是信陵君,他可能只是因利乘便,逢場作興,又或含有政治目的,不得不敷衍她,真正歡喜的卻是趙雅。當晶王后發(fā)現(xiàn)此事,遭受到直至此刻仍未復元過來的打擊和創(chuàng)傷。而趙穆則覷此良機,趁孝成沉迷于各類性游戲的方便,乘虛而入,借各種藥物,刺激起她的春情,使她沉迷陷溺,自暴自棄,甘于為他所用。
晶王后本身對孝成有很深的怨恨,加上她也不是沒有野心的人,種種利害和微妙的男女關系,使她和趙穆私相勾結,同流合污。無可否認趙穆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對男對女均有一套,否則趙雅不會在愛上自己之余,仍受不住他的引誘和挑逗。假設他項少龍能把晶王后爭取過來,趙穆將失去唯一的憑借,要布局擒拿他亦容易得多。想到這里,不由心中暗嘆,要在這時代安然和快樂地生存,只有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晶王后凝視他道:“你有什么心事?”
項少龍想到自己要不擇手段的心事,一時意興索然,頹然道:“我不知道?!?br/> 晶王后想不到對方會如此答她,愕然道:“你倒坦白得很。”
兩人沉默下來,凝視頃刻,晶王后有點抵敵不住他灼熱的眼神,垂頭道:“你真的肯聽我的命令去誣害趙雅?你不是歡喜她嗎?男人都愛她那種最懂在床上逢迎討好他們的女人?!?br/> 項少龍明白她的心態(tài),行險道:“要董某去陷害無辜,本人實是不屑為之,寧愿一劍把她殺掉,落個干凈利落,頂多事后立即逃出邯鄲,以報答晶后提拔的恩情?!?br/> 晶王后一震往他瞧來,鳳目閃動凌厲的神色,冷然道:“你敢不遵本后之命行事嗎?”
項少龍以柔制剛,道:“我董匡這樣把事業(yè)甚或生命送給晶后,晶后還不滿意嗎?晶后和雅夫人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晶王后玉臉一寒,怒道:“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哪到你來過問?!?br/> 見她不再指責自己抗命,項少龍知她已軟化下來,此時勢成騎虎,若不以非常手段,把她制服,后果如何,確是難料。只看趙雅便知這類長于深宮的女人是多么難以測度,不能以常理猜之。既不能動以男女之情,惟有以利害關系把她點醒過來。
晶王后愈想愈動氣,遽下逐客令道:“若沒有其它事,給本后退下去!”
項少龍站起來,憤然走兩步,背著她道:“晶后知否大禍正迫在眉睫之前?”
晶王后嬌軀微顫,冷笑道:“董將軍若危言聳聽,本后絕不饒你?!?br/> 項少龍瀟灑地一聳肩膊,毫不在乎道:“若是如此,請恕鄙人收回剛出口的話。由今天開始,董某人再不欠晶后任何東西,晶后若要取鄙人之命,盡管動手!”
晶王后勃然大怒,霍地起立,嬌喝道:“好膽!竟敢以這種態(tài)度和本后說話,信不信本后立即使人把你的舌頭連根勾出來?!?br/> 項少龍倏地轉(zhuǎn)身,眼如寒電般瞪視她,形相變得威猛無倫,回應道:“我董匡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亦非任人魚肉之輩。我若要討你歡心,昧著良心說幾句偽話是輕而易舉。但是董某人騙誰都可以,卻不想騙對我青睞有加的晶王后,故吐出肺腑之言,卻只換來晶后的不滿。罷了!這城守不當也罷,初時還以為可為晶后做點事,可惜事與愿違。我立即往見大王,交出兵符,邯鄲的事我再不想理?!?br/> 晶王后何曾給人如此頂撞責怪,一時目瞪口呆,但看到他慷慨陳詞的霸道氣勢,竟心中一軟,只緊繃俏臉道:“好吧!看你這么理直氣壯,給我把所謂肺腑之言說出來!本后在洗耳恭聆。”
項少龍心中暗喜,適可而止地頹然一嘆道:“現(xiàn)在鄙人心灰意冷,不想說什么,晶后喚人來吧!我不會反抗?!?br/> 晶王后愕然片刻,離開幾子,來到他身前,微仰俏臉細看他好一會,柔聲道:“為什么對人家發(fā)那么大脾氣呢?就算你不顧自己的生死,亦應為隨你來邯鄲的族人著想。以下犯上,大王都護不住你?!?br/> 項少龍知是時候,眼中射出款款深情,搖頭道:“我不明白為何控制不了情緒,只覺得若給晶后誤會,便……嘿!鄙人不知怎么說?!?br/> 晶王后先是一呆,接著發(fā)出銀鈴般的嬌笑,探出雙手按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白他一眼道:“你不用解釋,人家當然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感覺到她那對尊貴的手在溫柔的撫摸,項少龍一陣刺激,舒服得閉上眼睛,低聲道:“晶后請勿如此,否則鄙人忍不住要侵犯你哩!”
晶王后“噗哧”笑道:“剛才不是兇霸得想把人吃掉嗎?為何現(xiàn)在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誠惶誠恐?噢!唔!”
項少龍等候如此良機,感覺上足有數(shù)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哪還客氣,略帶粗暴地一把將她摟個滿懷馨香,重重吻在她香唇上。晶王后哪想得到他如此狂野大膽,還以為他會像以前般規(guī)矩,想掙扎時,早迷失在這男人的魅力和侵犯下,項少龍熱烈地痛吻第一夫人,一對手在她臀背處肆無忌憚地活動,摟擠得她差點透不過氣來。
只有打破男女間的隔閡,他始有機會減低趙穆對她的控制,那有點像與趙雅的關系相似。這些宮廷的驕貴婦女,一切無缺,但正因物質(zhì)太過豐足,無不感到心靈空虛,若自己能彌補她這方面的缺陷,等若征服她的芳心,做起事來有天壤云泥之別,雖說有欺騙成份,但對方何嘗不是以色相手段媚惑他。對他來說,這只是另一個戰(zhàn)場。不旋踵,晶王后熱烈地反應。項少龍欲火大盛,尤其想起她貴為一國之后至高無上的身份。但亦知她因精神飽受創(chuàng)傷,不宜操之過急,吻得兩人均喘不過氣來之時,低聲道:“晶后知否武城君與田單和趙穆勾結?”
雙手仍緊纏著對方的晶王后嬌軀劇震,鳳目內(nèi)欲火一掃而清,瞪著他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摟她的手緊一緊,柔聲道:“晶后太低估田單和趙穆,你以為他們想不到太子登位后,權力全集中到你手上嗎?設身而處,誰都知你不會蠢得自毀城墻,毀掉李牧和廉頗兩根國家支柱,那時田單等豈非白辛苦一場。正因他們另有陰謀,故而可以把握十足的從中得利。”
兩人雖仍保持在肢體交纏的狀態(tài)里,但晶王后立時完全回復清醒,冷靜地道:“這個消息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項少龍打醒精神道:“田單由第一次見我開始,一直想收買我,自晶后有意提拔鄙人作城守,鄙人找田單密談,假作想效忠于他,看他有什么陰謀,由他處得悉秘密。”
晶王后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他,項少龍一點不讓回望。這美女帶點嘲諷的口氣道:“想不到董馬癡這么懂騙人,噢……”
原來又給項少龍封著小嘴。
此回項少龍是淺嘗即止,豪氣干云地道:“為了晶后,騙騙人有什么打緊。但董某卻有一事不解,大王身體這么差,怕沒有多少時日,晶后為何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不是勝似行此險著?”
晶王后給他吻得渾體發(fā)軟,喘著氣道:“再等幾年,趙國怕要在這蠢人的手中亡掉?!?br/> 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她有此想法,難怪肯與趙穆合作。
晶王后帶點哀求的語氣道:“放開人家行嗎?還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哩!”
項少龍暗忖一不做二不休,若不趁此機會征服她,以后只怕良機不再,正要乘勢猛攻,宮娥的聲音由樓梯處傳上來道:“內(nèi)侍長吉光來報,大王在內(nèi)廷接見董將軍?!?br/> 兩人作賊心虛,駭然分開。
晶王后勉強收攝心神應道:“董將軍立即來,教他稍等一會?!卑姿谎?,低聲道:“剛才的事,千萬不要讓大王知道,黃昏時到韓闖那里,我有要事和你商量?!?br/> 項少龍想不到飛到唇邊的趙國王后仍無緣一嘗,大叫可惜,悵然離去。
內(nèi)侍長吉光伴著他朝內(nèi)廷那幢巍峨的建筑物走去,低聲道:“大王剛睡醒,聽得將軍候見,立即命小人請將軍?!?br/> 項少龍知他為自己瞞著到晶王后處一事,連忙表示感激。
吉光道:“現(xiàn)在宮內(nèi)上下無不敬重董將軍,若非將軍迅速拿到兇徒,我們不知還有多少人要遭殃?!?br/> 項少龍謙虛兩句,乘機問道:“宮內(nèi)禁衛(wèi)里除成將軍外,誰人最可以管事?”
吉光聽到成胥之名,露出不屑的神色,答道:“當然是帶兵衛(wèi)趙令偏將,他資歷聲望均勝過成將軍,只是不懂得逢迎郭大夫,故而沒有被重用?!?br/> 項少龍想不到他肯交淺言深,訝然望向他,點頭道:“內(nèi)侍長你很夠膽色?!?br/> 吉光哂道:“小人只是看人來說話,誰不知現(xiàn)在邯鄲城內(nèi),董馬癡不畏權勢,英雄了得。我大趙若再多幾個像董將軍般的人,何懼虎狼強秦。”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內(nèi)侍長這朋友我董匡交定了,這兩天可能還有事請你幫忙?!?br/> 言罷跨過門坎,經(jīng)過守立兩旁的禁衛(wèi),入內(nèi)廷見孝成去也。
行罷君臣之禮,分上下坐好,不待他說話,孝成吩咐侍衛(wèi)退往遠處,低聲道:“效忠書的事是否有眉目?”
項少龍細看他臉容,雖疲倦了點,卻不若想象中那么差勁,應道:“侯府的保安忽然大幅增強,田單又送他十多頭受過訓練、眼耳鼻均特別靈敏的猛犬。除非強攻入府,否則實在無計可施。若我猜得不錯,或是有人把消息漏出去,趙穆對我開始起疑?!?br/> 孝成愕然片晌,露出思索的神色,好一會道:“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數(shù)人,寡人又曾嚴令他們守秘,誰敢違背寡人的旨意?”
項少龍道:“或者是我的多疑,趙穆只因形勢日緊,適在此時加強防衛(wèi)?!?br/> 孝成神色數(shù)變,沉聲道:“大將軍還有幾天便回來,趙穆若要作反,必須在幾天內(nèi)行事,董將軍有沒有收到什么風聲?”
項少龍道:“他曾透露須借齊人之力成事,如此看來,他應有一套完整計劃,讓齊人可輕易潛進城來,噢!不妥!”
孝成大吃一驚道:“董卿家想起什么事?”
項少龍想到的是趙明雄這內(nèi)奸,有他掩護,要弄條穿過城墻底的地道應非難事,難怪當趙穆等“以為”他背叛他們,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此事真的大大不妙。雖想到這點,卻不敢說出口來,胡謅道:“照我看趙穆今晚會發(fā)動連串襲擊行動,好殺害反對他的大臣將領,擾亂軍民之心,鄙人定要作好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