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諶眼前,再逐漸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
看起來似乎依舊是醫(yī)院,只是換了個地方。
病房里,病床上的瘦弱少年已經沒了生息,蓋上白布。
旁邊一系列的生命監(jiān)護設備,早已經停止運作,像是也隨著少年沒了生命。
之前畫面里,看到過的女人,患病少年的母親,此時坐在床邊,緊緊抱著蓋上白布的少年,埋頭在被子里,渾身顫抖著,淚水不住地從眼眶里涌出。
再重新掀開了蓋過少年頭上的白布,用滿是淚水的臉不斷貼著少年的額頭。
旁邊,病床尾,站著默不出聲的中年男人,他望著痛苦著的妻子,已經失去生息的兒子,
張開嘴,想要說什么,但此刻就像是失聲了一樣。
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一把一把狠狠用力地搓著臉,抓著頭發(fā),
就像是身上力氣一點點被抽走,中年男人一點點蜷縮在了病房墻邊的地上。
張開了嘴,想要喊,但依舊是沒有聲音發(fā)出,只是渾身顫抖著,淚水再止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再旁邊,靠近病房門邊的位置,還站著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大概是四五十歲,應該是醫(yī)生,
此刻,他有些沉默地站在一旁,望著這一幕景象。
最后只是上前,理著些已經沒什么作用的設備的線,雖然這些工作用不著他來做。
直到那抱著孩子的女人漸止住了淚水,從已經合上眼睛的孩子臉上抬起頭,
女人紅著的眼睛里,除了痛苦,更是迷茫。
“抱歉……”
那醫(yī)生模樣的男人頓住了手里的動作,對著少年的母親和中年男人出聲說道。
景諶望著這一幕景象,皺起了些眉頭。
少年是病故了,沒有救治的辦法了?
就像景諶剛才所說,如果未來里也不藏著希望,那他也沒對此沒有辦法。
不過,眼前的畫面還沒結束,
“……不,我們不怪你……錢醫(yī)生。”
女人有些茫然痛苦,兩眼無神,但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自己選的,錢醫(yī)生您已經盡力了。”
“只是孩子他自己病得太重……他自己命不好……”
女人說著話,眼眶又再紅了起來,
“……抱歉?!?br/> 醫(yī)生深吐了口氣,再說了句,轉過身就要往病房外走去。
“……錢醫(yī)生……要是……要是我們早點把小浩送過來,是不是就……就……”
女人說著話,說不下去。
她大概是想將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去。
人總是想讓自己在痛苦中變得更痛苦。
“……小浩他的病情進展是很快的。而且……實驗療法本身就是有風險的。”
“你們不用想太多……”
醫(yī)生已經走到病房門邊,大概是想安慰喪子的中年夫婦一句。
不過或許也覺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蒼白無力,再頓了下啊,就拉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病房里的女人,中年男人又再望著病床上已經合上眼睛,再也不會醒來的兒子止不住落淚。
嗯……?
景諶看著眼前這副未來的畫面逐漸消失。
雖然他想尋找能讓這個少年活下去的希望,看到的畫面卻是這個少年已經死去的未來。
但畫面最后,那位錢醫(yī)生和女人的對話里,似乎就藏著一點希望。
顯然,女人和中年男人帶著他們的孩子,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后,是更換了醫(yī)生和醫(yī)院的。
這位醫(yī)生最后的話,隱含了一點可能。
就是如果這中年男人和女人,帶著他們的孩子,那患病少年能夠更早的找到他,或許有更大的救治可能。
感受了下剛才那幅畫面的時間……嗯,就一個月多之后。
這么快?
景諶再皺起些眉頭,再望向身前這緊張望著他,等待著的中年男人,
“你兒子得的什么病?”
“胰腺癌……已經進入晚期?!?br/> 中年男人張了張嘴,說完沉默。
景諶聽著,也頓了下。
如果是這樣,那即便是有一點希望,也不大啊。
景諶再皺起些眉頭,中年男人更加緊張,手有些無措地不知道放哪兒,張了張嘴,再想說什么,卻又不敢問。
景諶轉過視線,再看著中年男人,還是集中精神,循著先前的思路,再看了幾幅未來的畫面,多了解了些信息,確定了那位醫(yī)生的名字。
“你盡快帶著你孩子,轉院去首都醫(yī)學研究院下屬生命科學研究所,找到錢以學教授,想辦法加入他正在進行的實驗療法,”
“記得,一定要加入實驗組。”
“你可以托你老上司的關系,找到錢以學教授?!?br/> “一定要快一點,或許還有一些希望?!?br/> “找到錢以學教授的時候,也不用向他提及我。”
“要是你孩子最后也還沒救過來,你也別來找我。”
景諶將能說的都給這中年男人說了。
至于讓這中年男人不要提及他。
也是希望不要節(jié)外生枝——沒有他的干涉,最后這中年男人也能帶著他孩子找到這位錢以學教授,
只是晚了一些。
現(xiàn)在,景諶也只是給這中年男人和那患病少年爭取了一些時間上的希望——讓患病少年更早的得到有效的治療。
手緊攥著褲子,緊張而抱著一些奢望的中年男人,聽著景諶一連串的話。
頓了下動作,然后用力地點著頭,
“記住了嗎?”
“記住了……錢以學教授,首都醫(yī)學研究院生命科學研究所的錢以學教授……”
聲音都有些發(fā)顫地,中年男人重復著。
“嗯,行了……你走吧。記得一定要快?!?br/> “好……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中年男人來不及去思考景諶所說話的真實性和正確性,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寧愿相信景諶所說的都是真的,他只希望那根救命稻草從河邊被扯到河水里的速度再慢一些。
就像是受了夢魘似的,
中年男人站起身,嘴里不停重復著‘錢以學’教授的名字,
這是他孩子活下去的一點希望,即便是一點點,極其微弱的希望,他都害怕自己給忘記了。
“錢以學教授……錢以學教授,生命科學研究所的錢以學教授……”
中年男人重復著念著,起身過后,轉過身,就要往遠處離開。
景諶也沒阻止,只是依舊坐在小馬扎上看著這中年男人離開的背影,
不過,就在中年男人往前再走出兩步過后,又再停了下來,
他顫抖著回過身,嘴里再念叨了兩句‘錢以學教授’過后,望向景諶,
“先生……你的卦金我還沒給……”
說著話,中年男人看到了景諶攤位上兩邊鋪著的兩條長幅,
“鐵口直斷,一卦千金。”
“如若不準,概不退錢。”
這有些特殊,或者說滑稽荒誕的批語。
再此刻緊緊攥著那一點希望的中年男人眼中,寧愿相信這是先生的特立獨行。
“先生……我今天出來沒帶什么現(xiàn)錢,能不能轉……”
有些慌張地,中年男人身上各個袋子里的摸了遍,只是摸出幾十塊錢,捏著手機。
“……那邊有個攤,賣蘋果的,據(jù)說味道不錯。你給我買兩個過來,就當是診金?!?br/> 景諶哪需要這中年男人的錢,要是這中年男人給他孩子治病缺錢,他給這中年男人幾十萬都不是沒可能,
轉手一指,景諶指著旁邊不遠處,挨著橋邊的一個攤位出聲說道。
那是個穿著棉襖老太太擺著的菜攤,一邊整整齊齊擺著些新鮮的青菜,一邊擺著一堆品相并不怎么好看的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