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徐徐走進蠱神洞的后門,小心翼翼地四處打量著周遭的一切,暗自悔恨:“早知道就跟墨老師學(xué)學(xué)機關(guān)術(shù)了,哎,那兩個臭小子在也好啊?!毕氲竭@里,心緒如潮:“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還有四表哥,沐……”忽然心中一凜:“我在干什么,身處險地,居然胡思亂想。”接著想起胸前的碧血丹楓葉有收斂心神之效,更是心驚:“此處一定下了迷惑人心的禁法,我得小心了。”
但是易天行一路走過,竟然無驚無險的走到洞穴盡頭,望著緊閉的石門,易天行不禁想道:“難道蠱宗的人在嚇唬我?怎么沒有機關(guān)?”一面想,手已經(jīng)推向石門。石門仿佛有人幫易天行開門似的,驟然一開。易天行立時警覺不對,飛身躍向石門頂端。嗖嗖連聲,一蓬鋼針從易天行腳底擦過,易天行還未來得及慶幸,石門上一聲清脆的機關(guān)響動,一把飛刀像知道他落腳處一般電射而至,易天行想到蠱毒的厲害,哪里敢用手碰,連忙一記劈空掌將其擊落。
過了片刻,易天行見再沒有動靜,便從石門跳下,進入門中,他滿心以為已經(jīng)到了蠱神洞,誰知道一進門,一股潮濕陰穢的氣味便撲面而來,入眼的是十余道顏色各異、材質(zhì)不同的門,每個門上面都繪有許多奇蟲怪豸,令人望之毛骨悚然。易天行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其中有兩個木門已經(jīng)完全朽爛,只要輕輕一推,便可以將其推倒,其余諸門或金屬、或玉石,都很堅固,只是不知道該進哪扇門。易天行不知道如何挑選,正準備隨便推一扇門進去,忽然想起蒙術(shù)之言,心中一動,尋找起金蠶蠱的標記來,不過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都要裂了,因為至少有六扇門上有蠶形毒蟲的畫像,雖然形相不同,問題是自己一種都不認識,而那兩扇木門上繪有什么,恐怕連畫的人亦認不出來了。
易天行深吸一口氣,慢慢分析:“金蠶蠱,那么顏色應(yīng)該是金色,那扇青銅門上的蠶子沒有上色,應(yīng)該代表青色蠶蟲,而非金色,可以排除;而那扇花崗巖門上的蠶子涂有七色花紋,應(yīng)該也不是。嗯?這黃玉門上的蠶蟲,好眼熟,對了,是戊土王蠶,幸好這玩意我見過圖譜,否則很容易弄混。那兩扇木門看不清楚,既然蠱神君當年在真正洞門上以金蠶蠱做有標記,便應(yīng)該想到洞門質(zhì)地的耐久性,不考慮它們了。媽的,其他三種怎么區(qū)分?金門上使用原色,又最符合金蠶之名;紫玉門最珍貴,上面的蠶蟲一看便是用金粉上的色,亦有可能;黃銅門上的蠶子組成一個王字,最符合蠱王之名,而且古時蜀州一帶向來不區(qū)分金、銅二物,經(jīng)常把它們混為一談,銅亦可以看做金?!?br/> 想了許久,易天行也理不出頭緒,想到半日的期限,心中不免煩躁起來,舉步往黃銅門走去,暗自道:“只有看老天爺要不要我死了?!闭崎T,忽然眼前晃過一縷金光,立時停下腳步,心恃道:“什么東西?”一面想,一面抬步過去察看,來到面前,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的只是那扇破朽的木門。易天行仔細查找,終無所獲,不禁懷疑自己眼花:“可能在暗處待太久,產(chǎn)生幻覺了。算了,這樣找,應(yīng)該沒有遺漏了?!闭?,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偏頭望去,發(fā)現(xiàn)木門中間有金光閃爍,不過是間歇性的,一閃即逝,隔一陣子才又再次發(fā)光,心中大奇,反手一掌,劈向木門,觸手生疼,以易天行的功力,居然不能將這看似腐朽的木門劈開,反而自己的手掌被碰得隱隱生痛。
易天行感到自己心跳加速,靠近那扇木門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扇普通的杉木門,只是內(nèi)部另有玄機,心中還不放心,害怕另一扇門也是如此,過去一看,還未近前,僅僅衣衫所帶的微風,便已經(jīng)使那扇門落下許多木屑,當下再無懷疑,走到杉木門前,歡聲道:“沒有錯了,是這里!”說著揮劍一斬,杉木門從正中分裂而開,神木蠱的氣味一下子彌漫于整個洞中,木門中央落下一枚長只盈寸的蠶形金器,閃耀生輝。
易天行聞到神木蠱的氣味,心中一緊,不知道是否會中蠱,不過隨即想到就算明知如此,亦沒有辦法,只得平心靜氣,讓自己放松下來,將那蠶形金器撿起,發(fā)現(xiàn)那蠶形金器雕刻生動、栩栩如生,手中的金蠶面目猙獰,遠較桑蠶威猛,而且背生雙翼,一副展翅欲飛的模樣,一看便知道非是善類。
易天行將蠶形金器納入懷中,徐徐走進破裂的木門之內(nèi),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深邃的洞穴,不知道有多深多遠,心中暗嘆一聲,埋頭而入,摸索著前進。剛走不到一會兒,便聞前方嗡嗡作響,易天行知道前方有蜂蟻之類的昆蟲群飛至,平時還好,現(xiàn)在連手腳都伸展不開,真不知道如何抵御,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料前方剛現(xiàn)出一群閃爍著碧色熒光的飛蟲群,它們立即倒頭便飛,似乎怕易天行甚于易天行怕它們。
易天行大感奇怪,略一尋思,終于想到犀龍內(nèi)丹上,心道:“犀龍內(nèi)丹果然不愧是辟毒驅(qū)蟲的圣品,威力竟然一至于此?!毙闹胁挥砂蛋蹈屑っ尚g(shù)。
易天行一路前行,頗遇到幾處毒蟲怪蛇的襲擊,但是它們都在發(fā)動攻擊前即便退去,所以有驚無險的來到一間密室。易天行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暗道:“會不會走錯了,怎么沒有其他通路?那前門怎么進來?而且這里一目了然,根本沒有存放書籍的地方。”想雖如此,目光卻不甘心地四處掃射,希望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過了半晌,易天行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頹然靠在洞壁上,生出放棄等死的念頭。
忽然地下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年輕人,生命可貴,難道你這么容易便放棄?”
易天行像被火燒到一般,一下子從洞壁跳開,向發(fā)聲處撲去,望向地面,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縫隙,不禁怒道:“你使用法術(shù)?”
那聲音又再響起:“那又怎樣?蠱術(shù)本就是毒、法一體的學(xué)問,老夫憑什么不能施展法術(shù)?”
易天行心中忽然一動:“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
“嘿嘿,你猜猜看!猜對了我便放你下來。”
易天行心念疾轉(zhuǎn):“蠱宗的人除了歷代宗主,沒有人能隨便進來,外人又不知道此地,你是蠱宗叛徒!”
那聲音驟然提高:“你才是叛徒!”
易天行眉頭一皺:“不是么?”立時陷入沉思。
良久,地底那聲音得意地道:“猜不出來吧,嘿嘿,要不要老夫告訴你?!?br/> 易天行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過我知道你就是他們口中死去多年的老宗主!”說著大喝一聲,白玉劍如電劈出,劃向地面,撕的一聲,易天行頓時腳下一虛,便如落入深淵一般往下墜去。
易天行身在空中,提氣御身,飄然而落,靜靜地望著眼前白發(fā)及腰、盤膝而坐、一臉驚異之色的老人。
那老人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望向頭頂:“你用的是什么寶劍?竟然可以劃破老夫采用蜃砂、蛟涎,融合云霞玄蠶蠶絲苦煉三十六年而成的如意幻錦。”
易天行亦望向頂上裂了條大縫、有如云蒸霞蔚般的白色錦緞,冷冷地道:“白玉劍?!?br/> 老者噓了口氣:“怪不得,哎,早知道你有此劍,老夫便不刁難你了?!闭f著一臉懊喪的樣子:“可惜了我的如意幻錦?!?br/> 易天行不屑道:“旁門妖術(shù),有什么好心痛的?!?br/> 老者瞪了他一眼:“哼,你既然看不起我們蠱宗的法術(shù),來蠱神洞作什么?”
易天行亦不示弱,回瞪過去:“我就是中了蠱,才來找解法的。喂,我可是得到你們蠱宗允許才來的,現(xiàn)在還沒有到半日期限,你對我客氣點!”
老者忽然臉色一板:“混帳!我便是蠱宗宗主,我什么時候同意你進來的!”
易天行冷笑道:“蠱宗宗主?被趕下臺了吧。否則怎么外面還有一個宗主?而且大家都認為你死了,這可不是我咒你啊?!?br/> 老者以悔不當初的語氣道:“要怪便怪老夫識人不明。哎……”
易天行淡然道:“哦?被自己信任的人陰了?”
老者道:“不錯,那人便是瘴琥那小畜生的父親瘴烈,我的好徒弟!”說到好徒弟三字時,他雙目赤紅,直似要擇人而噬一般。
易天行卻心生警覺:“你被瘴烈陷害,已經(jīng)多少時日了?”
老者咬牙切齒地道:“十五年三月零六天,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
易天行劍指老者,寒聲道:“你到底是誰?”
老者怒道:“你不是猜中了么?老夫是蠱宗宗主耶律紅花?!?br/> 易天行一陣好笑:“耶律紅花?你爹是不是想女兒想瘋了?!居然給你取這樣的名字!”
耶律紅花怒道:“胡說八道!我出生時,我爹剛煉成我們蠱宗極厲害的絕學(xué)萬艷紅花蠱,所以以此給我取名。”
易天行還是忍不住笑道:“幸好他沒有給你取名耶律萬艷,哈哈。”
耶律紅花罵道:“臭小子,有完沒完?!?br/> 易天行笑容一斂:“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耶律紅花,我只知道你不是蠱宗的老宗主?!?br/> 耶律紅花怒道:“我不是?!那誰是?!”
易天行悠然道:“你如果藏身此洞十五年,又怎么會認識年方八歲的瘴琥?”
耶律紅花怒氣稍減,奇道:“蒙術(shù)沒有給你說清楚么?”
易天行皺眉道:“你們果然是一伙的。蒙長老昨日的確找過我,不過后來共長老來到,他便急匆匆地走了,所以我沒有跟他說上幾句話。”
耶律紅花哼道:“共霆。這小子還是這么不爭氣?!?br/> 易天行道:“那么說你真的是蠱宗老宗主了?!?br/> 耶律紅花道:“廢話,我自然是……”忽然想到什么,啐道:“呸,什么蠱宗老宗主,我又沒有死,亦沒有傳位給任何人,蠱宗宗主只有一個,我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br/> 易天行道:“你既然能與蒙長老聯(lián)系,怎么不讓他救你?”
耶律紅花臉色一黯:“蒙術(shù)是我大弟子,而且對我很忠心,只可惜他資質(zhì)只算尚可,終其一生,亦無法成為蠱宗頂尖的高手。否則當初我何至于會選擇瘴烈代理本門,以致中了這畜生的暗算。”
易天行奇道:“可是依晚輩所見,蒙長老現(xiàn)在在蠱宗已經(jīng)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其他諸長老雖然各懷異心,但是都很怕他。”
耶律紅花陰沉著臉:“其實我收的十五個徒弟中,資質(zhì)最好的還是二弟子瘴烈,然后便應(yīng)屬八弟子符公顏,然后才算得上蒙術(shù)。”
易天行插嘴道:“符公顏,蠱宗的叛徒?我就是中了他的三蜈蠱。”
耶律紅花臉上露出嘲弄的笑意:“你真以為你中的蠱是符公顏下的?”
易天行一愣,心中不住思索:“瘴琥說是符公顏之徒德轱兒給我下的蠱,不過我不知道什么時候中的著?前輩的意思……”
耶律紅花冷笑道:“瘴琥這小畜生比他那狼心狗肺的爹可陰損狡詐多了,實話告訴你,雖然符公顏煉有三蜈蠱,但你中的卻是七神女的蠱物?!?br/> 易天行一呆,隨即反應(yīng)過來:“前輩說的七神女可是瘴琥之母七神娘娘?”想到這里,心頭不由無名火起。
耶律紅花點頭道:“不錯,她是我的十三弟子,因為天資甚高,小小年紀便煉出七種厲害的蠱物,所以大家都叫她七神女。哼,想不到她小小年紀,便有那么大的野心,竟然勾結(jié)瘴烈對老夫下毒手!”
易天行心情稍微平靜,暗自思量道:“媽的,蠱宗的人陰險多詐、都不可以信任,包括耶律紅花這臭老頭,姑妄聽之,以觀后效?!?br/> 耶律紅花見易天行沒有反應(yīng),接著道:“你是否認為我胡說?其實蠱術(shù)很特別,就算采用同一煉法,每個人煉的蠱都是不同的,這也是為什么必須要煉蠱者自己才能解蠱的原因,而精通蠱術(shù)的人,一看便可以分辨是誰煉的蠱?!?br/> 易天行面對著耶律紅花盤膝而坐:“前輩當年是怎么被暗算的?”
耶律紅花牙齒咯咯作響:“老夫在蠱術(shù)方面天分甚高,被譽為蠱宗八百年來第一人,當年老夫亦為之自豪。所以,當老夫蠱術(shù)大成之后,便打算涉足千年來無人煉就的金蠶蠱。而老夫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真的找到了久已不現(xiàn)人間的金蠶蠶種,當時老夫欣喜若狂,天真的認為自己是上天所選中的第三個能煉成金蠶蠱的人?!?br/> 易天行忍不住道:“就是傳說中的蠱中之王?!?br/> 耶律紅花道:“不錯,金蠶蠱不但蠶種難覓,煉時又費時費力,更糟糕的是這種極厲害的法術(shù)大干天忌,不但會引來天劫陰魔,還經(jīng)常被人為阻礙,無論正邪諸派,遇上煉金蠶蠱的人,無不除之以后快。所以自祖師以降,僅有第四代宗主赤羽山人一人煉成此蠱,其他煉此蠱的先輩高手,無不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