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諶的黃臉隱隱有些發(fā)黑,眼角一皺再皺,屋子里空氣仿佛一下子冷了不少。
醫(yī)婆卻沒有瞧見,還在擺弄腰間的玉飾,那些環(huán)佩被她重重疊疊地掛在腰帶上,沒有半點美感可言。
她這是將紫鳶姑娘最值錢的物件兒都戴了出來,是不是還打算過后摸走幾件?
魏元諶想起在永安巷時,這醫(yī)婆拿起銀子就咬了一口,在崔家祖墳連裝貢品的盤子都想偷拿,就算其他的能掩飾,本性總是裝不出來的。
魏元諶伸手摘下了醫(yī)婆頭上那支最大的金釵,扔進她懷里:“將頭上的飾物取下,找根碧玉簪戴上,再換件褙子,不要再?;印!?br/> 真正的貪財,是貪財又惜命,這醫(yī)婆能看清眼前的形勢。
醫(yī)婆瑟縮了一下,不舍地摸了摸頭上的金簪,正要轉(zhuǎn)身走回去,魏元諶的目光又掃向她腰間:“那些玉佩也摘下,一會兒從大舟上回來,要將衣物完好地帶回來,一件也不能少,否則我會立即將你送進衙門?!?br/> 顧明珠連連點頭示意知曉,照魏元諶的話將頭飾換了,又換了件淺絳色的褙子。
魏元諶仔細看了片刻,沒有什么大破綻,大舟上的人多,她又戴著冪籬,紗羅垂到胸口,除非有人故意掀開冪籬來查看。
“走吧!”魏元諶催促,先一步向外走去。
丁公子的大舟和花船已經(jīng)靠在一起,不少美貌的女子扶著打扮富貴的公子、老爺們向大舟走去。
公子們放浪形骸,對身邊女子上下其手,惹得一陣陣嬌笑聲傳來。
魏元諶停下腳步,準備囑咐那醫(yī)婆兩句,卻聞到股脂粉的氣息,醫(yī)婆試圖學(xué)著那些鶯鶯燕燕掛在他身上。
魏元諶臉上一寒,心中油然生出幾分厭惡。
顧明珠感覺到一股力氣傳來,她整個人立即被推離了些,然后袖子被人拈起,纏上了他的臂彎。
寬袖遮擋下,仿佛是她在攙扶著他,緊接著她收到了魏大人威嚇的目光。
顧明珠心中一笑,方才那一靠也是她故意為之,她這“不靠譜”的醫(yī)婆,心中沒有太多思量,不知如何“侍奉”魏大人,萬一做得過了可怎么得了?早些界定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免了之后的麻煩。
以退為進,既然魏大人接受不了這樣的相處方式,就要做出些讓步,讓他這少年郎看著更加拘謹、靦腆。
魏大人暫時該是不會察覺她這樣的算計,等日后他回過味兒來,八成也扯不下臉再尋她算賬。
顧明珠心中清楚,醫(yī)婆的身份已被懷疑,她不會再用太長時間,不過只要能功成身退,魏大人就算之后算賬也不知道該去找誰。
大舟偌大的船艙中已經(jīng)擺好了宴席,落座的人開始推杯換盞,侍女們在人群中穿梭,宴席中央還有樂人吹奏曲子。
顧明珠“扶”著魏大人坐下,伸手在琉璃杯里斟滿了酒,然后敬到魏大人面前。
希望魏大人酒量不錯,這樣也好讓她有事可做。
“紫鳶姐姐,”旁邊的姑娘靠過來低語,“你今晚怎穿成這般模樣?不如往常的好看,憑白老成了許多。”
顧明珠伸手指了指身邊的魏元諶,然后示意那姑娘不要亂說話,動作間露出了手腕上的碧玉鐲。
這碧玉鐲表面柔滑,因為有股脂粉香氣,可見是紫鳶常戴之物,這些小東西能夠幫助她成為紫鳶。
姑娘心領(lǐng)神會,原來是那位公子喜歡。
年紀小的公子許多都喜歡年長的女子。
姑娘已經(jīng)飲了不少酒,話也多起來,與身邊的老爺嬌笑了一陣,又附過來低語。
“紫鳶姐姐,你那位不好侍奉吧?強裝出大人的模樣,其實最難纏,又要服侍他,又要與他做大娘?!?br/> 做娘?
顧明珠立即看了魏大人一眼,此時的魏三爺,臉上少了往日的威嚴,眉毛舒展,眼睛清澈,即便沉著臉,也并不讓人覺得可怕,仿佛就算發(fā)了脾氣,也只是跺跺腳,摔摔東西,鬧不出什么大場面。
少了那沉著和威嚴,看起來的確有些奶。
魏大人顯然聽到了她們這邊的動靜,瑞鳳眼微瞇,透出幾分銳氣。
顧明珠身邊的姑娘瞄到一眼,低聲道:“怎么好像還有些兇?!?br/> 那連起來豈非是……
奶兇,奶兇。
顧明珠憋住呼之欲出的笑聲,肩膀卻控制不住地抖動了兩下,然后適可而止地不再與身邊姑娘交談,免得惹了魏大人勃然大怒。
方才她從內(nèi)室里出來時發(fā)現(xiàn)紫鳶已經(jīng)不在屋子中,應(yīng)該是被魏大人身邊的護衛(wèi)帶走了,顯然魏大人在附近有所布置。
她雖然之前有所準備,也要好好打起精神應(yīng)對,希望魏大人利用完她之后就將她放了,她才能順利脫身,所以……最好少去撩撥魏大人的情緒。
“丁公子來了?!?br/> 有人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船艙中的主位上看去,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坐在檀木椅子上。
那男子相貌平平,臉上滿是親和的笑容,身上穿著寶藍色暗繡長袍,看起來十分的富貴,像是個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