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老尚書,年紀越大越發(fā)怕事,平生最奉無為而治,遇到事兒了比誰跑得都快。這個關(guān)節(jié)頭告假真是此地無銀,必然也是早早聽到了臨安失災的風聲。
一個一個的瞞而不報,心里那點子盤算真以為他不知道?!
明德帝目光一掠老三老四兩個皇子,皺眉一想,想到了戶部侍郎宋樾,便改了口道:“不,去請宋卿過來。”
李路領(lǐng)旨下去了,他隨后抬手讓跪地請命的四皇子起身,眉頭稍稍一松,強作平緩道:“今日考校你們都答得不錯,想必在功課上都是用了心的。老四,賑災這事我自有考量,你們都退下去吧?!?br/> 幾個皇子心思各異出了養(yǎng)心殿,端珣直接往棲鳳臺去看貴妃,景云和意云一左一右落到他身旁,都是靜默不語。
他抬抬手指,伸出三根來,看向景云道:“你去跟著,留意些,別被發(fā)現(xiàn)了?!?br/> 景云腳步一點,很快旋身不見蹤影。
到了棲鳳臺的地界兒,意云跟來一路,到底是憋不住了,奇怪道:“主子是怎么想的?為何不留意著四爺?他剛出養(yǎng)心殿,臉色可差得要命?!?br/> 端珣進了攬芳閣里換下了身上的緋紅長袍,穿上了慣常的一襲雪白衫子,他理著腰帶,眼也沒抬,倒是反問外頭的意云:“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那臨安府的狗官不是四爺門下嗎,這人惹了禍,四爺定有動作?!?br/> 屏風那頭只有衣物摩挲聲,許久才聽到自家主子的腳步聲。端珣懶洋洋地搖扇,烏發(fā)披散,神色淡漠道:“你都知道是那是老四的人了,別人會不知?”
“老四自顧不暇,摘干凈還來不及,他還能有什么動作?”折扇一敲意云腦門兒,他露出個嫌棄的表情來,“老四呢是個直脾氣,剛剛殿上只想著請命親去賑災將功折罪,但這么好的機會,你想老三能夠放過他?端泓這人,是個哪里有事都要摻和一腳的人。”
意云摸摸腦袋,點點頭:“這倒也是?!痹倏纯醋约抑髯宇H是嫌棄的眼神,他苦了臉憨憨笑了笑,“奴才是個粗人……”
“跟你說話,無趣得很。”端珣哼了一聲,抬腳往外走。
意云流汗,眼睛迅速轉(zhuǎn)了轉(zhuǎn),搬出了最好用的來:“是,是,主子跟六姑娘說話才得趣兒呢,只是這六姑娘下江南這么長時間了……嘿嘿,奴才知錯。”還沒說完,端珣就一個眼刀飛了過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到了棲鳳殿中,元貴妃正躺在榻上看書,見兒子來了,也沒什么反應,鳳目只微微抬了一下。倒是近身的老嬤嬤堆著笑臉出來迎道,“六爺怎地來了,這大熱天的。對了,奴才剛從窖里取了番供的蜜瓜,六爺快坐下歇上一歇吃個鮮兒罷?!?br/> 端珣問了安便一撩袍子坐了下來,他嘴巴極挑,嬤嬤專門挖了中間最甜的瓜瓤放到玻璃盞內(nèi)。他吃了一塊,見桌上還有椰子糕,也不知想起什么來,嘴邊竟是含了些笑。
“什么事這么高興?”元貴妃放了書卷,侍女一撩珠簾,她走了出來將兒子一番打量,突然看見他腰間常佩的香囊不見了,不由臉色一變。
“你那珌蘭香呢?”
端珣吃著糕點略一抬頭道:“早就不見了,母妃怎地今兒才看見?”
元貴妃被噎了一口,臉色不善道:“你還質(zhì)問起我來了,你沒了那香鎮(zhèn)著,這里頭可能舒坦?”她指指頭側(cè)的位置,鳳目極是嚴厲,“多大的人了,還這般不仔細?!?br/> 端珣捏著椰子糕,那雙母子如出一轍的昳麗鳳目相對,他笑了起來,透露出幾分讓人惱火的漫不經(jīng)心來:“說來也奇怪,沒了這香,兒子也未有不妥?!?br/> 元貴妃聽他這樣說,倒是愣了。她這兒子自小裝了滿肚子的成算,年紀還小就犯了多思頭疼的毛病,她唯恐慧極必傷,便暗下花了重金求了一神醫(yī)制了這極難得的珌蘭香,有平心凝神之奇效。
“簡直是胡鬧!”她頓了片刻,斥責道。
“娘娘,想來是六殿下年紀上去了,長大了,身骨強了也就用不著這個了?!崩蠇邒咴谝慌越鈬?。元貴妃目光一冷,對外喝道:“意云!你說!”
“這個……”饒是意云再伶俐的嘴皮子現(xiàn)下也成啞巴了,他跳下檐梁單膝跪地,左右為難地夾在中間。
“你們……我看不對,定然是有事瞞著我?!痹F妃踱步逼近,見他閉著嘴巴連連搖頭,突然福至心靈看向兒子道:“這香囊也是民間相思定情之物,如雪,你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端珣頓時嗆了一口椰子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