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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必開 第二十一回 反本透贏當場出彩 弄巧成拙驀地撤差

卻說劉大侉子從戒煙善會回來,剛才下轎,胡鏡孫已經(jīng)派人把戒煙丸藥送到,共計丸藥一百包,一張小字的官銜名片。劉大侉子吩咐收下。打發(fā)來人去后,從此以后,果然立志戒煙,天天吃丸藥,不敢間斷。說也不信:
  
  丸藥果然靈驗,吃了丸藥,便也不想吃煙。只可惜有一件,誰知這丸藥也會上癮的,一天不吃,亦是一天難過,比起鴉片煙癮不相上下。但是吃丸藥的名聲總比吃大煙好聽,所以這劉大侉子便一心一意的吃丸藥,不敢再嘗大煙了。
  
  正是光陰如箭,轉(zhuǎn)眼間臘盡春來。官場正月一無事情,除掉拜年應酬之外,便是賭錢吃酒。此時黃三溜子曉得自己有了內(nèi)線,署院于他決不苛求;而且較之尋常候補道格外垂青,一差之外,又添一差。黃三溜子也知感激,便借年敬為名,私下又饋送八千銀票,也是裕記號二掌柜的替他過付,意思想求署院委他署缺一次,不論司、道,也不論缺分好壞,但求有個面子。署院答應他徐圖機會,不可性急,防人議論。二掌柜的出來把這話傳諭黃三溜子,黃三溜子自然歡喜,曉得署院已允,將來總有指望,從此更意滿心高,任情玩耍。
  
  齊巧正月有些外府州、縣實缺人員上省賀歲。這些老爺們,平時刮地皮,都是發(fā)財發(fā)足的了。有些候補同寅新年無事,便借請春酒為名,請了這些實缺老爺們來家,吃過一頓飯,不是搖攤,便是牌九,縱然不能贏錢,弄他們兩個頭錢,貼補貼補候補之用也是好的。大家都曉得黃三溜子的脾氣,頂愛的是耍錢,只要有得賭,甚么大人卑職,上司下屬,統(tǒng)通不管。而且逢場必到,一請就來。贏了錢,便大把的賞人;輸了錢,無論上千上萬,從不興皺皺眉頭,真要算得獨一無二的好賭品了。因此大眾更舍他不得。
  
  這日是正月十三,俗例十三夜上燈,十八落燈。官場上一到二十又要開?、?,各官有事,便不能任情玩耍了。且說這日是住在焦旗桿的一位候補知府請客。這位太尊姓雙名福,表字晉才,是鑲紅旗滿洲人氏。他爸爸在浙江做過一任乍浦副都統(tǒng),他一直在任上當少大人。因他行二,大家都尊他為雙二爺。后來他爸爸死了,他本是一個京官,起服之后,就改捐知府,指分浙江,在省候補也有五六年了。他雖為官,總不脫做闊少爺?shù)钠猓嘿U的極大的公館,家里用的好廚子,烹調(diào)的好菜。他自己愛的是賭,時常邀幾個相好朋友到家叉麻雀,不是五百塊錢一底,就是一千塊錢一底。黃三溜子也同他著實來往。雖然署院力崇節(jié)儉,也只好外面上遵他的教,其實人家公館里那能件件依他。
  
  ①開?。杭崔k公的意思,過年放假,不用官印謂之封印,開始辦公謂之開印。
  
  自交正月,例不禁賭。雙二爺天天在公館里請朋友吃喝。吃完之后,前兩天還是搖攤,后因搖攤氣悶,就改為牌九。已經(jīng)痛痛快快的賭過幾夜。
  
  過了幾天,齊巧一個實缺金華府知府彭子和彭太尊,一個實缺山陰縣知縣蕭添爵蕭大令,兩人同天到省賀歲,卻都是這雙二爺?shù)陌莅炎有值?,從前常常在一處玩耍慣的。因此雙二爺興致格外好。頭一天,雙二爺上院,彼此在官廳上碰著,依雙二爺?shù)囊馑迹鸵阉麄z拉回公館吃便飯,先玩一夜。他倆因為要到別處上衙門拜客,所以改了次日,就是十三這一天了。頭天晚上,雙二爺吩咐管廚的預備上等筵席。別的朋友橫豎天天來耍錢耍慣的,用不著預邀。到了次日,中飯吃過,雙二爺為著來的人還不多,不能成局,先打八圈麻雀。在座的人都是些闊手筆,言明一千塊一底,還說是小玩意兒。當下管家們調(diào)排桌椅,扳位歸座,立時間劈劈拍拍,打了起來,一打打了兩個鐘頭,四圈已畢,重復扳位擲點。當時算了算,雙二爺輸了半底。說是這樣小麻雀打的不高興,自己站起身來要去過癮,就把自己的籌碼讓給一個人代碰。
  
  雙二爺正過著癮,人報彭大人來了。彭大人剛從別處拜客而來,依舊穿著衣帽,走到廳上,磕頭拜年,自不必說??念^起來,朝著眾人一個個作揖,大半都不認得。正待歸坐,只見黃三溜子從院子里一路嚷了進來,嘴里喊著說道:“你們不等我,這早的就上局!”才跨進門檻,迎面瞧見彭知府穿了衣帽,黃三溜子一呆。雙二爺便告訴他是金華府彭守,昨兒才到的。又告訴彭知府說:“這位就是黃觀察黃大人?!迸碇蔷醚龃竺?,究竟他是本省上司,不敢怠慢,立刻放下袖子,走上一步,請了一個安,口稱:“卑府今天早上到大人公館里稟安?!秉S三溜子也不知回答什么方好,想了半天,才回了聲:“兄弟還沒有過來回拜。”當由雙二爺忙著叫寬章,讓坐奉茶。正在張羅的時候,山陰縣蕭大老爺也來了。無非又是雙二爺代通名姓。黃三溜子為他是知縣,到底品極差了幾層,就不同他多說話,坐在炕上也不動,只同彭知府扳談,滿嘴的什么“天氣好呀,你老哥幾時來的,住在那里,難得到省,可以盤桓幾天”,顛來倒去,只有這幾句說話。
  
  頃刻間,打麻雀的已完,別的賭友也來的多了。雙二爺一一引見,無非某太守、某觀察,官職比他小的便是某翁,當中還有幾個鹽商的子弟、參店的老板、票號錢莊的擋手,一時也數(shù)他不清。頭一個黃三溜子高興說:“我們肚子很飽,賭一場再吃?!逼渲杏袔讉€人說:“吃過再賭?!秉S三溜子不肯。
  
  雙二爺為他是老憲臺,不便違他的教,只得依他。當下入局的人共有三四十個。黃三溜子不喜歡搖攤,一定要推牌九。無奈彭太尊說:“白天打牌九不雅相,天色早得很,不如搖四十攤,吃過飯再推牌九?!秉S三溜子道:“我打攤打得氣悶,既然要打攤,須得讓我做皇帝①?!雹倩实郏褐纲€博的莊家。
  
  其時正有個票號里擋手搶著做上手,聽說搖攤,已經(jīng)坐了上去。主人家要巴結(jié)老憲臺,千對不住,萬對不住,把那人請了下來。黃三溜子一屁股坐定,也不管大眾齊與未齊,拿起攤盆搖了三搖,開盆看點。旁邊記路的人,拿著筆一齊記下。霎時亮過三攤。黃三溜子又把寶盆搖了三搖,等人來押。
  
  頭幾下大家看不出路,押的注碼還少。黃三溜子贏了幾千,把他高興的了不得。雙二爺?shù)溃骸盀橹蠎椗_總不喜歡搖攤,叫你老人家贏兩個,以后也就相信這個了?!秉S三溜子道:“所以我除了做皇帝,下手是不做的,皇帝還好贏幾個,下手只有輸無贏?!彪p二爺?shù)溃骸澳且膊灰姷??!闭f著話,黃三溜子又搖過幾攤,臺面上的籌碼、洋錢、票子,漸漸的多了起來。黃三溜子一連賠了兩攤,數(shù)了數(shù),但將贏來的錢輸去八九,幸喜不曾動本。后來越押越大,他老人家亦就越輸越多,統(tǒng)算起來,至少也有四萬光景。霎時間已開過三十六攤,再搖四攤便已了局。黃三溜子急于返本,嫌人家押的少,還說人家贏錢的都藏著不肯拿出來。
  
  眾人氣他不過。內(nèi)中有幾個老賭手取過寶路一看,大小路都在“二”上,于是滿臺的人倒有一大半去押“白虎”。還有些不相信寶路的,亦有專押老寶的,亦有燒慣冷灶的,亦有專趕熱門的,于是么、三、四三門亦押了不少。彭太守年輕時很歡喜搖攤。搖攤的別號又叫做“聽自鳴鐘”。他自己常說:“我因為聽自鳴鐘,曾經(jīng)聽掉兩爿當鋪、三爿錢鋪子,也算得老資格了?!钡竭@第三十七攤上,他亦看準一定是“二”,自己押了“二”還不算,又把進、出兩門上的注碼,一齊改在“二”上。有個押“四”的錢莊里擋手①,獨他不相信,說一定是“四”。彭太尊要同他賭個東道。他理也不理,拉著嗓子喊了一聲:“二翻四?!迸硖饸馑贿^,跟手喊了一聲:“四翻二?!雹贀跏郑荷烫柕睦习?、經(jīng)理。
  
  錢莊里擋手又喊一聲:“再翻在四上?!迸硖鹨嗪耙宦暎骸霸俜诙??!卞X莊里擋手還要再喊,主人雙二爺把手一擺,道:“慢著,你們算算看?!秉S三溜子道:“算什么!”雙二爺?shù)溃骸皠e說算什么。彭子翁先把進、出兩門的注碼吃到‘二’上,現(xiàn)在又同對門翻了兩翻。這一下開出來,設如是個‘二’,你想他要賠多少!就是個‘四’,彭子翁也不輕?!备稒n的人正待舉起算盤來算,黃三溜子急于下莊好去過癮,便朝著雙二爺嚷道:“人家輸?shù)闷穑銚?!我可等不及了?!币幻嬲f,一面掀開寶盆一看,大家齊喊一聲“四”。
  
  黃三溜子道:“‘四’也好,不是‘四’也好,橫豎你們自己去做輸贏,我只管我的就是了。”錢莊里老板一團高興,嘴里說道:“怎么樣!我賭了幾十年,最不相信的是甚么路不路,如果猜得著,這寶也沒人打了?!贝藭r只有他一個咂嘴弄舌,眾人也不睬他。把個彭太尊氣昏了,拿著手里的籌碼往桌子上一摜,說道:“輸錢事小,我走了幾十年的大小路,向來沒有失過,真正豈有此理!”當時付檔的人,按照所翻的數(shù)目,一一付清。黃三溜子趕著把余下三攤搖完。算了算,通臺的人只有彭太尊頂輸,大約有五萬光景。黃三溜子后三下贏些回來,只有三萬多了。
  
  錢莊里老板是頭一個大贏家。四十攤之后,別的人過癮的過癮,談天的談天,獨他一個穿穿馬褂,說:“號里有事,不能不回去。”彭太尊嚷著不放他走;雙二爺、黃三溜子亦趕過來幫著挽留。黃三溜子道:“通臺就是你一個大贏家,怎么你好走?就是真有事也不放你。我們熟人不要緊,你同彭大人是初次相會,你走了,他心下要不高興的?!卞X莊里老板卻不過眾人的情,只好仍舊脫去馬褂,陪著大眾一塊兒吃飯。雖然是雙二爺專誠備了好菜請彭太尊,無奈他賭輸了錢,吃著總沒有味兒。一時飯罷,黃三溜子趕著推牌九。彭太尊一定還要打攤。
  
  主人雙二爺左右為難。幸虧是夜里,來趕賭的人比白天又多了二十幾位,只好分一局為兩局:是一局攤,一局牌九,各從其便。黃三溜子齊了一幫人專打牌九,彭太尊齊了一幫人專打攤。吃飯的時候已是二更多天,比及上局,約摸已有三更了。這一夜,竟其頂?shù)降诙齑筇彀琢吝€沒有完,后來有些人漸漸熬不住,贏錢的都已溜回家去睡覺,只剩些輸錢的還守著不肯散,想返本。黃三溜子一見人少了,便要并兩局為一局。彼此問了問,彭太尊只翻回來幾千銀子,黃三溜子卻又下去一萬。主人雙二爺親自過來,讓眾位用些點心,又說:“今天是十四,不是轅期,沒有甚么事情。不如此刻大家睡一會兒,等到飯后,邀齊了人再圖恢復何如?”黃三溜子道:“賭一夜算什么!只要有賭,我可以十天十夜不回頭。”彭太尊道:“卑府在金華的時候,同朋友在‘江山船’上打過三天三夜麻雀沒有歇一歇,這天把算得甚么!”于是大眾就此鼓起興來。這時候彭太尊攤也不搖了,亦過來推牌九。
  
  這天自從早晨八點鐘入局,輪流做莊,一直到晚未曾住手。黃三溜子連躺下過癮的工夫都沒有。幸虧一心只戀著賭肚里并不覺得饑餓。雖說雙二爺應酬周到,時常叫廚子備了點心送到賭臺上,他并不沾唇。有時想吃煙,全是管家打好了裝在象皮槍上。這象皮槍有好幾尺長,賽如根軟皮條,管家在炕上替他對準了火,他坐在那里就可以呼呼的抽,可以坐著不動,再要便當沒有。但是玩了一天,沒有什么上下。等到上火之后,來的人比起昨天來還要多。此刻他老人家的手氣居然漸漸的復轉(zhuǎn)來,一連吃了三條。下手的人一看風色不對,注碼就不肯多下了。黃三溜子只顧推他的,一連又吃過七八條,弄得他非凡得意。
  
  正在高興頭上,不提防自己公館里的一個家人找了來,附在他耳朵上請示,說:“明天各位司、道大人統(tǒng)通一齊上院,慶賀元宵。請老爺今天早些回公館,歇息歇息,明天好起早上院。”黃三溜子道:“忙甚么!我今天要在這里玩一夜,把該應穿的衣服拿了來,等到明天時候,叫轎班到這里來伺候。我今天不回去,明天就在這里起身上院,等院上下來再回家睡覺?!奔胰耸嵌盟钠獾模坏猛肆顺鋈?,依他辦事。
  
  他這里上上下下,總算手氣還好,進多出少。后來見大眾不肯打了,他亦只好下莊,讓別人去推。自己數(shù)了數(shù),一共贏進二萬多,連昨夜的扯起來,還差一半光景。自己懊悔昨天不該應搖攤。又連連說道:“如果再推下去,這頭兩萬銀子算不得甚么,多進三五萬,亦論不定。……”此時是別人做莊,他做下手,弄了半天,做上手的輸了幾條就干了。他雖然贏錢,總嫌打的氣悶。眾人只得重新讓他上去做莊。幾個輪流,到他已有四更天了。誰知到了他手,莊風大好,押一千吃一千,押五百吃半千。此時臺面上現(xiàn)銀子、洋錢,都沒有了,全是用籌碼。他自己身邊籌碼堆了一大堆,約摸又有二三萬光景。
  
  眾人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莊上擲出一副“五在手”,自己掀出來一看,是一張?zhí)炫?,一張紅九,是個一點。自以為必輸了的,仍舊把牌合在桌上,默然無語,回過頭去抽煙。誰知三家把牌打開,上門是一張人牌,一張么??;天門是一張地牌,一張三六;下門是一張和牌,一張么六:統(tǒng)算起來都是一點,大家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黃三溜子把一筒煙抽完,回過臉來,舉目一看,都是一點。這一喜非同小可!把自己兩扇牌翻過來,用力在桌上一拍,道了聲“對不住”,順手向桌上一擄。當時臺面上幾個贏家并不說話;有幾個輸急的人,嘴里就不免嘰哩咕嚕起來。一個說:“牌里有毛病,不然,怎么會四門都是一點?齊巧又是天、地、人、和配好了的?”一個說:“一定骰子里有毛病,何以不擲‘二上莊’,何以不擲‘四到底’,偏偏擲個‘五在手’?莊家何拿個‘天九一’吃三門,這里頭總有個緣故。”又有人說:“毛病是沒有,一定有了鬼了,很該應買些冥錠來燒燒,不然,為甚么不出別的一點,單出這天、地、人、和四個一點呢?”當下你一句,我一句,大家都住手不打。黃三溜子起先還怕擾亂眾心,拆了賭局,連說:“賭場上鬼是有的,……應得多買些錠燒燒。從前是我在家鄉(xiāng)開賭,每天燒錠的錢總得好幾塊。老一輩子的人常說道:‘鬼在黑暗地下,看著我們陽世人間賭得高興,他的手也在那里癢癢。自己沒有本錢,就來捉弄我們,燒點錠給他就好了。’”雙二爺聞言,連說“不錯?!绷⒖谭愿拦芗胰ベI銀錠來燒。錠已燒過,黃三溜子洗過牌,重新做莊。無奈內(nèi)中有個輸錢頂多的人,心上氣不服,一口咬定牌里有講究,骰子也靠不住。黃三溜子氣極了,就同他拌起嘴來。那人也不肯相讓。便是你一句,我一句,吵個不了。主人雙二爺立刻過來勸解,用手把那個輸錢的人拉出大門。那人一路罵了出去。彭太尊也竭力勸黃三溜子,連說:“大人息怒?!庇终f:“他算什么!
  
  請大人不必同他計較?!币环臭[,登時把場子拆散了。當他二人拌嘴的時候,早已溜掉一大半。黃三溜子見賭不成功,便把籌碼往衣裳袋時一袋,躺下吃煙。說話間,東方已將發(fā)亮了。黃三溜子的管家、轎班都已前來伺候主人上院。彭太尊之外,還有幾位候補道、府,都說一塊兒同去。主人一面搬出點心請眾位用,一面檢點籌碼,要他們把帳算一算清。黃三溜子道:“忙什么!那王八羔子不來,我們今天就不賭了嗎?籌碼各人帶在身上,上院下來賭過再算?!敝魅诉B說:“使得?!碑敵跞刖值臅r候,都用現(xiàn)銀子、洋錢買的籌碼。而且這位雙二爺,歷年開賭的牌子極為硬繃。這副籌碼異常考究,怕的是有人做假,根根上頭都刻了自己的別號;所以籌碼出去,人家既不怕他少錢,他也不怕人家做假。此刻黃三溜子不要人家算帳,說上院回來重新入局,他做主人的自然高興,有何不允之理。霎時點心吃過,一眾大人們一齊扎扮起來。黃三溜子等把蟒袍穿好,不及穿外褂,就把贏來的籌碼數(shù)了數(shù),除彌補兩天輸頭之外,足足又贏了一萬多,滿心歡喜,便把籌碼抓在手里,也不用紙包,也不用手巾包,一把一把的只往懷里來塞。管家說:“不妥當,怕掉出來,等家人們替老爺拿著罷?!秉S三溜子道:“這都是贏來的錢,今天大十五,揣著上院,也是一點彩頭?!奔胰瞬桓叶嗾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