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南面的地勢不高,所以很遠(yuǎn)就能看到一只車隊過來,三輛馬車,前面兩輛車上也坐滿了人,衣服顏色都是皂黑色,非常好認(rèn),有的還有紅色的馬甲,他們慢悠悠的往上水村這邊趕來。
“是來收秋糧的,這幫雜碎,只認(rèn)錢糧可不管災(zāi)年與否?!?br/> “看著架勢,三輛大車,怕是真的躲不過去的,他們就不怕傷天害理嗎?”
……
村民們都?xì)鈶嵉恼f著,大家臉色都不好,還有很多不忿的年輕人更是對著里正埋怨,大體就是這年頭一年不如一年,特別夏糧收獲越來越低,不如都只種秋糧好了。
武義也多少知道一點,這夏糧就是冬小麥,這個時期正好是小冰河時期,溫度上不來,麥子也不生長,但官府就只管賦稅,可不管這么多,積欠可不是好還的,這可是高利貸啊。
武義趁機(jī)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來,往常沒機(jī)會問,現(xiàn)在正好。
“里正,我看這一片荒地可不少,我們這邊也有河水,為啥不建水車引水灌溉開荒,收成也少不了。”武義試探的問著,畢竟這件事情不是他想的簡單,可能還有蹊蹺。
里正虞海不等發(fā)話,旁邊的年輕人就已經(jīng)說了,村里馬戶家的二小子吳虎,十六七歲的壯小伙,那片還是他們家的牧場呢。
“水車?引水灌溉那就是水田了,稅負(fù)更高,但那片都是荒地,就是有水也比不上熟地,誰會種賠錢貨?”出乎武義的意料,本來他還以為這小子怕占了他家的牧場呢,原來真正的源頭卻是這個,黑,真的是太黑了,讓他都無語的官府。
“唉,其實這正稅但也不怕,都能接受,可其他的就不保準(zhǔn)了,遼響完了又是邊響,雜稅還不算,這年頭難過啊?!崩镎莺nD了頓手里的拐杖,思緒也飛遠(yuǎn)了。
“是啊,懷念豐年的年景啊,那時候可是家家有余糧,那時候我家養(yǎng)了十余只母雞……”又一位年紀(jì)大的村人感慨著,如今這村子里養(yǎng)的母雞全加起來也就這個數(shù),誰也沒有余糧養(yǎng)啊。
武義對明朝有了一個深刻的看法,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有地種不得,那還提什么安民,這上水村還是靠著水的,那些沒有水的民戶,就更加可想而知。
“呸,都是些狗官,聽人說,這稅收大半都進(jìn)了他們口中,右所的盧賴子,家中水田千畝,結(jié)果交的比我們還少……”吳虎氣憤大罵。
果然,任何朝代都是有特權(quán)的,還有一些讀書人有減免,只是虧了真正的農(nóng)戶,君不見每月銀行那里開著豪車拿著本本領(lǐng)錢的。
“那盧賴子又是何人?”武義也好奇,他仿佛也聽人說過的,只是沒有當(dāng)回事,這次上心了。
吳虎對那盧賴子有些不齒,只是唾棄的說道:“就一潑皮?!?br/> 里正虞海也止住大家的話頭,這車子已經(jīng)近了,“慎言慎行,真當(dāng)這令尹是好相以的,抄家縣令破門令尹啊。快點準(zhǔn)備水罐,把我家桌子也搬來……”
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接待這些催命的小鬼,這就是他們頭上的閻王,可不敢怠慢了,武義看到那吳虎還往水罐里吐口水,讓他惡寒。
三匹毛色斑雜,瘦骨嶙峋的老馬,拉著咿呀亂響的車子就過來了,馬車上共有九人,都差不多服飾,黑色的罩衫,下擺還有一圈飛子,只是大部分的都破爛不堪,有的干脆就沒了,頭頂是四方安平帽,有幾個還是穿著帶紅邊的馬甲,也扎著紅色的腰帶,在人群中也顯眼,其他都是灰色的,應(yīng)該紅色地位高。
“李班頭,怎么勞大駕親來?”里正虞海抬起那滿是褶子的老臉獻(xiàn)媚的說著,對方是一個個頭不高,但十分壯實的漢子,一臉絡(luò)腮胡扎眼,滿臉橫肉把小眼睛擠到肉里。
“怎地?我們李頭就不能來么?”此刻接話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皂隸,公鴨嗓子里透著刻薄問道。
“哪里,哪里,路上辛苦,還請喝水潤潤嗓子?!崩镎莺<泵貞?yīng),接著也差人給他們送水。
這李頭一擦嘴就不耐煩的說道:“莫要磨蹭,快把人都叫來,耽擱了時間,回去晚了,定要你們好看?!?br/> 村里的婦人都不敢拋頭露面,來的都是主家男人,大家一群的聚在著村口,都是畏畏縮縮的,甚至還有人大熱天的把手插進(jìn)袖管里,看著就讓人好笑。
但這些差人可是不離說話,接著就有兩個開始動作,他們手里多了一張白色的公文大報,也不貼墻上,就是一人抓著一頭,就要打開。
而村民們的臉色都難看起來,白色的告示沒好事,一般都是那通緝告文,但也很少送到他們這里,另一種就是要人命的國家政策,只怕就是后者居多了,只怕這今天這些人不是來收秋糧這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