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緊緊抱著岳薈,少女看著手里滴血的匕首顫抖不停,明顯是被嚇到了。
地上的斷指和血跡都被張木流揮散,三個昏死過去的混混也已經(jīng)被倒掛在破廟不遠(yuǎn)處的樹上,估計一時半會也醒不來。過了好半晌,岳薈依舊顫抖不停,像是心神被魘,就如同修士被困在心魔之中似的。
張木流走上前伸手往少女額頭,李言抬起手又放了下去,只是手中匕首絲毫未曾放松。
手指觸碰到岳薈額頭時,張木流瞬間皺起眉頭,白鹿也從肩頭跳下,昂頭看著少女,陣陣發(fā)呆。
這女孩兒被方才一幕嚇到了,想起來一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陳年往事,一時間難以將心神拔出來。
“你叫李言是吧?這丫頭的過往你可知道?怎會有這么重的心魔?”張木流皺著眉頭問道。
李言將岳薈緩緩放開,脫了自己破破爛爛的褂子墊在少女腦后,這才輕聲道:“我不知道,她也沒告訴我,只是小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這樣,可過了之后她自己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且每次都會渾身顫抖,出一身的汗。”
白鹿傳音道:“這女孩……有些連她自己都不愿提及的事兒,潛意識里把那當(dāng)做是夢境,不愿意去接受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所以,但凡想起那些事情,就會被魘在夢中。”
張木流揮手渡過去一道靈氣,睡夢中的岳薈才略微舒展開眉頭,看著像是噩夢變作美夢一般。
李言拿著個破布擦了擦少女額頭的汗水,然后緩緩起身,十分小心的走過來跪在張木流面前磕了三個頭,“多謝先生救命之恩?!?br/> 張木流搖了搖頭,也是十分小聲的問道:“怎么先前抱著必死之心,一見到我卻變了?”
少年李言看了看熟睡的岳薈,苦笑著說:“能活著誰會想死,只是那幾個家伙一直想要禍害小薈,要是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可先生您來了,在鋪子里時我就覺得您肯定不是一般人,剛才見您進來,我就知道您會出手救我們的?!?br/> 其實李言沒說真心話,張木流卻猜的到他為什么要與自己求救。
想死時,走到哪兒都是懸崖峭壁,似乎縱身一躍便可解脫了??扇羰窍牖钪?,即便已經(jīng)在半崖上,無處落腳,但一切能用手抓住的東西,全都是救命稻草。
見到了張木流,也猜到了張木流不是普通人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這個黝黑少年,想要他的妹妹活下去。
張木流笑著說:“還沒有吃飯吧?包子給那王八蛋踹了一腳,沒法兒吃了吧?”
少年撓著頭說能吃的,老板娘給的包子都是最香的,哪怕癟了,也是吃食。
“去撿點兒柴火回來,我給你烤肉吃?!睆埬玖髯儜蚍▋核频娜〕鲆淮髩K兒肉,連同調(diào)料放了一大堆。
李言看了看躺著的岳薈,又看了看撩起袖子準(zhǔn)備切肉的張木流,欲言又止。
張木流無奈道:“我都有閨女了,你小子把我往好了想行嗎?再說了,我媳婦兒長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你看我像是會喜歡小丫頭的人嗎?”
少年憨笑著搖搖頭,轉(zhuǎn)身往外跑去。
白鹿又躍上青年肩頭,小聲說道:“這丫頭魂魄很淡,要是沒點兒滋補魂魄的靈物,可能活不過多久?!?br/> 魂魄是生靈根本,若是魂魄消散或者黯淡,那人就活不了多久了。
張木流看著眼前少女,有些傷腦筋。鯤腹中摘了許多果子,用來滋補魂魄綽綽有余,可這丫頭是個凡人,煉化不了且不說,光是一縷暴躁靈力便能要了她的命。煉成丹藥倒是可以,只是在這兒也尋不到輔料?。?br/> 煉丹可不是拿個神藥老藥便能煉的,要想成丹的話,輔料藥材是必不可少的。
實在不行就帶著丫頭去一趟蘢暮山吧,那座山頭兒本就是盛產(chǎn)藥材的地方。
李言抱著一堆柴禾回來,自顧自籠起一堆火,背對著張木流問道:“先生為何愿意救人?小薈是不是病的很重?”
張木流丟過去一大塊兒肉讓少年先烤上,接著緩緩說道:“救你是因為想打架,沒有別的原因,我這種人最愛打架了。小姑娘的病不重,只是這俞都尋不到救治她的藥材,我想想辦法吧。”
少年人轉(zhuǎn)回頭,目光直視張木流,“先生能不能教我本事?”
白鹿以鹿角戳了戳張木流的臉頰,傳音說道:“教啊,他資質(zhì)不錯的,是個好苗子?!?br/> 張木流卻搖了搖頭,問道:“你都想學(xué)什么本事?學(xué)來干嘛?”
李言轉(zhuǎn)過頭,背對著張木流沉聲道:“小薈每次噩夢都會喊別殺她,喊著爹娘。我又不傻,她肯定是家里有什么大變故才淪落至此的。我跟她相依為命,她就是我妹妹,我得幫她報仇?!?br/> 后方躺著的少女忽然間睜開眼睛,眼淚一雙雙的,又哭又笑,“哥哥,咱們不報仇,都活著就好了。”
白鹿已經(jīng)傳音大罵不停:“姓張的,你心是石頭做的嗎?這兩個小家伙這么可憐,你怎么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
張木流沒有回答,只是又取出來一塊兒肉遞給李言,接著從袖口取出來一枚藥丸遞給岳薈,笑著說道:“你們先好好吃著,我去看那位九門提督有多大的本事。這只是普通固本培元的藥丸,不是什么仙丹靈藥,我有治好她的本事,只不過得看你們拿出來什么報酬了?!?br/> 說罷便起身出門,留下一對兒小兄妹在原地不知所措。
呦!陣仗挺大的呀,巡防營都調(diào)來了。
起碼數(shù)千甲胄圍住了破廟,為首一個中年人和個年輕人。中年人不用猜,便是那魯護的叔叔,魯建行了。
魯護的殘尸已經(jīng)被收走了,幾個半死不活吊在樹上的混混卻無人理睬。
魯建行的這個官職其實不被大多數(shù)王朝接受,瞻部洲南部曾被蠻夷統(tǒng)治三百余年,強制讓百姓將發(fā)飾改扮的十分怪異,甚至寫在了法典當(dāng)中,如若不按照他們的頭型樣式,便要砍頭。
九門提督古時是沒有的,是在那個異族蠻夷統(tǒng)治下的國度,才有的九門提督,官職不低,正二品。
俞國開國以來,非常注重皇城護衛(wèi),所以延續(xù)了這個職位,百姓們叫習(xí)慣了九門提督,實則卻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
巡防營可不歸這位魯大人管轄,一般而言,京師巡防營都是皇子統(tǒng)轄的。
所以這陣仗,倒是有幾分好笑。來尋仇的正主兒孤身來此,帶兵的卻是毫不相干的巡防營。
“大膽莽夫,在我俞國天子腳下,竟敢行兇!”說話的是魯建行。
張木流理都未理會那人,掏出酒囊開始飲酒。喬帽兒果真是正人君子,說灌多少就灌多少,這酒足夠張木流喝到過年了。
眼見張木流無動于衷,魯建行大怒不已,手指著一臉不在意的青年,怒道:“殺人償命,今日你與那兩個乞丐都要死!”
一旁的年輕人轉(zhuǎn)過頭,笑著對魯建行說道:“魯大人這么大脾氣?若死的不是你侄子,你也會這樣?”
張木流挑眉一看,心說有的玩兒,這來找事兒的,居然不是一伙兒的?
只見那年輕人翻身下馬,朝著張木流拱了拱手,笑著說道:“仙師莫要在意,今日有朱克悟在此,我看誰敢不分是非?”
李言攙扶著岳薈緩緩走出,站在破廟門口對著張木流一笑,輕聲說道:“先生別怪我們,事兒是我們?nèi)浅鰜淼?,無論如何,我們也該和先生站在一起?!?br/> 張木流哈哈一笑,對著朱克悟說道:“實在是對不住,我沒法兒不在意。我先前路過漕縣,見過了柳知允,本身對俞國感官極好。只是沒想到這俞都會讓我特別失望。”
李言與岳薈聽到柳知允,神色十分高興,也忽然明白了這位先生為何救自己二人。而朱克悟則是一副驚奇神色,怪叫道:“原來您就是知允口中的張先生?我與知允是同門師兄弟,先前他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奏折,漕縣之事我們都知道了。朱克悟今日要替一方百姓謝過先生?!?br/> 說著這位皇子便深深彎腰,作揖行禮久久不愿直起身子。
張木流只是微微一笑,這家伙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可為百姓而做的禮,的確是誠心誠意,張木流受了。
此刻最難以平靜的,估摸著就是那位九門提督了。柳知允所寫的奏章在大殿里傳閱過,他自然也是知道那人的不凡。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修士又怎樣?只不過是降服金丹境界的咒術(shù)師罷了,最多也就是個元嬰期,以他和太子的關(guān)系,打個元嬰境界玩兒似的。
俞國從建國開始,四處興建道觀,道門修士供奉極多,且境界不俗。
于是魯建行笑著說道:“三皇子殿下,即便他有功在先,平白無故殺人,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吧?太子和供奉殿那邊,您想過怎么交代嗎?”
朱克悟皺眉不已,這個家伙居然拿太子與供奉殿壓人?
“魯大人,你那侄子什么樣子你會不清楚?今日無論如何,張先生我保定了,若是不服,你大可以明日早朝參我。我倒要看看,這滿朝文武誰的心都是瞎的!”朱克悟氣憤至極,說著便緩步走向張木流,與一襲青衫一同面向魯建行。
魯建行冷笑一聲,轉(zhuǎn)頭就想走。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搭理那倒掛在樹上的幾人。
張木流笑著抬起手臂,魯建行瞬間便被從馬上吸扯下來,緊接著一巴掌扇過去,這位九門提督也是昏死在一旁。
只見青衫青年依舊笑意不斷,對著身旁三皇子笑著說:“麻煩三皇子差人帶他去喊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