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頂著漫天大雪,走過刻有‘道鼎天下’石碑的道家山門,沿著環(huán)山而建的石階朝昆侖山頂境元殿走去。
山風掠過,雪霧撲面,身后足跡,過后無痕,半山腰中,竟能依稀看到一層薄薄煙云,似煙云所在乃是天與地的間隔,過了這層煙云,便入了天境。
卓玉心亦是身穿道袍,邊走邊看向周邊景色,心中愉悅,放眼天下,三十年間,何處人間仙境不被戰(zhàn)火摧殘?哪里的世外桃源不被名利沾染?唯獨這遺世獨立于五國名利之外的昆侖山,還是當年的樣貌,故人舊地重游,雖有些物是人非的悲涼感慨,可終究是該為這清凈一隅的留存激動萬分。
藺展顏背負古琴,口中呼出著幾口熱氣,遙望被風雪遮蔽的昆侖山巔,感嘆道:“若不是山巔冰川斷崖被竹青寒一劍斬斷,此行上去我定然要在崖頂高彈一曲?!?br/> 藺旖旎只知道母親卓玉心曾修道昆侖山,可不知父親藺展顏也是否曾與昆侖山有過淵源,便小心翼翼問道:“父親曾經(jīng)也是昆侖山上的修道門生?”
藺展顏雙眸微閉,若有所思,輕輕點頭:“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br/> 在昆侖山上修道該是世間無上的榮耀,為何不提?卓子騫一向覺得父親藺展顏腹中有諸多不愿吐露出來的秘密,想不到這世間道鼎昆侖與父親居然也有著牽扯不斷的淵源。
眼見到了下境殿山門前,山門前的石碑上刻寫道:“縱橫捭闔。”
凡是到昆侖山修道之人在踏進下境殿山門前都會被要求站在‘縱橫捭闔’的牌坊前看上一個時辰,認真思索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凡世間的功名利祿,一心修道,若仍心系世間紛擾,來昆侖修道反倒不如去他方求道。
下境殿中盡是些昆侖山輩分最小的道士,即使是那些年過花甲的老道士,只要是身居下,中,上三境殿中,見了卓玉心與藺旖旎,也要尊稱上一句尊師叔亦或師叔祖。
與這些小輩們自然無話,藺旖旎只是站在山門前,朝著下境殿中飛雪飄紛的樓宇喊道:“無為長圣,可安好?”
聲音在層層環(huán)繞的大山之中回音不斷,整個下境殿中的道士都不禁要朝著山門處看上一眼,聲音最終聚攏到下境殿的樓宇一角。
樓宇中隨即傳出話來,音波震蕩山中風雪,趟趟漣漪:“有勞尊師叔掛念,安好,山門已開,兩位尊師叔盡可放心上山。”
卓玉心輕聲說道:“這無為長圣的內(nèi)功修為可是比三十年前增深了不止七分啊,若現(xiàn)在再上境元殿,或許該是有了些可能?!?br/> 再往山上走,下境殿與中境殿中間相隔的是一道貔貅捧碑,石碑上刻寫道:“凌云馭風。”
凡是經(jīng)過考核,內(nèi)外修為皆為上品的下境殿弟子獲得步入中境殿的資格后,都要跨越這道石碑,這道石碑旁,雖然無遮無攔,無門無阻,可是在那些下境殿道門學子眼中卻是極難跨越的一道天塹。
就這么被他們一行七人極其容易地跨越過去,可是叫那些跨越了多少年都不曾成功的下境殿道門學子羨慕地緊啊。
過了那道橫攔在半山腰的輕薄云煙,山上風雪越發(fā)地猛烈了,不禁思索,難道天境就是這般?
卓子騫初到昆侖山,只覺冰冷難耐,不再耽擱,便不在中境殿停留,徑直走過了兩根分隔中境殿與上境殿的盤云石柱:山高路險----齊下同上。
再往高出,便是要過了那道上境殿與境元殿之間的牌坊了,這道牌坊大有不同,上面只是寫了一個‘一’字。
凡是昆侖山人都知道,縱使身份特殊,這道牌坊亦是不能貿(mào)然跨過,需得三位守境長老的點頭方可。
上境殿中,多是些上了年歲的老道,整日參道機,悟道法,若不是要到他們的閉關之處尋找,真會叫人覺得這上境殿中寥寥無幾人。
若說過了那道輕薄云煙就是入了天境,那這上境殿該是天境之半了,上境殿與下境殿,中境殿不同,下,中境殿還是連綿的樓宇高閣,上境殿中已是分割開來的上百個獨立小閣,這些小閣紛紛搭建于一塊倒錐形的千年冰石上,冰石下端倒垂一錐角,錐角向下延伸不斷,穿透那層輕薄云煙,扎根立于冰川之中,錐角細極之處,只如毛尖發(fā)絲般粗細,卻堅硬如剛,屹立百年不倒。
真如那天上仙人搭建的懸空殿宇。
若是這冰川會動,漂浮不定,就更像了。
靜候佳音時,左令仙人從漫天的飛雪中飄身而至,手中持一拂塵,身上單薄道袍隨風涌動,如波如瀾,左令仙人一頭白發(fā)束在腦后,走路輕盈似在漂浮,踏過地上雪層,不留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