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白淳躲在鐵門后觀察那個老人很久了。
七月暑氣正濃的時候,這位滿臉皺紋的老婦卻身著一身長及腳踝的灰色長衫,頭頂灰色粗麻單帽,斜挎深紅布袋,踩著黑色布鞋在白家大宅外躊躇徘徊。老婦時不時抬頭望向別墅的三樓他的書房——大部分布局都還維持著爺爺生前的樣子,只是書架上搬上了幾本兒童百科全書。
當時他正在書房的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專心的看著注音版的《西游記》連環(huán)畫,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窗外卻見這般奇人游移在自家大門外,他看得出那是一個尼姑,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好奇勝過不安,他從別墅側門出,沿圍墻悄悄挪向大門口,探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悄悄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許久也不見她有摁下門鈴的打算,白淳漸漸興致寡然。正當他要跳出來嚇她一跳時,老婦從紅口袋里拿出一薄薄的牛皮信封投向門內(nèi),一聲重重的嘆息后,老婦轉(zhuǎn)身快速消失在鵝卵石鋪就得的下坡路。
白淳連忙跑過去拾起來,短短兩行字,年紀尚小的他竟然只有一字不識。但后來在書房里氣呼呼翻著《新華字典》的淳小少爺想的卻是:竟然還有他神童阿淳不認識的字?真是豈有此理!
然后泛黃的卷頁緩緩伏下,白淳望著那個初次見到的漢字,呆呆的念出聲:“m-iu-miu,謬,謬生?!辈黄街畾忭暱虩熛粕ⅲ裰蟮脑S多年,每當他念起這個名字,不安的心便像被溫柔的雙手環(huán)繞著,直至洗凈喧囂,直至萬物無聲。
簡陋的牛皮信封上短短的兩排毛筆字——“容恩已去速速接謬生回家”。
白家雇傭秦媽那天總覺莫名的心慌,在菜市場買菜也沒心思砍價,動作迅速的買好當天的食材就往回趕,開了門還沒換鞋就著急的喚著小少爺?shù)娜槊骸鞍⒋荆⒋景?!”連喊幾聲沒人應,索性直接跑上樓,直沖書房。
白淳趴在書桌上正睡著,小小的肩膀緩緩的起伏著。旁躺著當家的兒時用的那本翻爛的《新華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