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離“呵”一聲,眼底帶著些許嘲諷。
他倒覺得并不是這樣,只有眼前這個便宜師兄誰都信任,心軟又好騙的傻子。
“師尊去追查朔州的下落了,讓我們留在這里,不要擅自行動。劍會里有十二夜之門參與,接下來可能比不下去了,”宋憫歡擔(dān)憂道,“不知道孟齊那邊如今怎么樣。”
孟齊和花重錦分到了一組隊(duì)伍,他們兩個還挺有緣分。
“她估計(jì)會很高興。”莊離能想象出來孟齊高興的嘴臉,他面無表情道。
“你呀,”宋憫歡笑了出來,“若是換成你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你估計(jì)也會很高興的?!?br/>
他覺得孟齊和莊離有時候某些方面有些像,孟齊有了喜歡的人會像開屏的孔雀一樣,不停的想要吸引對方且保護(hù)對方。不知道以后莊離有了喜歡的人,會不會也是這樣。
莊離沒有說話,盯著他看了一會,然后垂下來眼眸。
“我太弱了,”半天,莊離說了這么一句。
“你還弱?”宋憫歡在他被子上拍了一下,“這話要是傳出去了,怕是一眾弟子都要酸死了?!?br/>
莊離沒有說話,他確實(shí)很弱,跟沈映雪比起來,跟朔州比起來,跟印凈比起來……離那些真正的大能還差的遠(yuǎn)。
他保護(hù)不了想保護(hù)的人,甚至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和殺意傷害到對方。
掌心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子,用力的青筋繃出來,卻又被另一只手輕輕握住了手腕。
宋憫歡握著莊離的手腕讓他松開被子,“小莊,不要心急,一步一步的來,急功近利反而容易適得其反。”
“我知道你心中恨意難平,雖然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矗鞘篱g除了仇恨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值得你駐足的美好事物。”
“你可想過有一日你報了仇,之后要做什么?”
他等了一會,莊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慢慢的松開了莊離的手腕,這事也急不得,并非一日兩日便能夠聽進(jìn)去。
這兩日他們兩個人便一直待在院子里,外面已經(jīng)傳遍了沈映雪到了地下重光城的消息,一眾邪祟全都亂了,徐晚欽那邊這兩天也沒有聽到什么關(guān)于他的動靜。
第三天的時候,一只紙鶴飛進(jìn)了院子里,宋憫歡指尖伸出來,紙鶴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一道白光亮起,徐晚欽的聲音順著紙鶴傳了過來,“如果你還想帶你師弟回去,現(xiàn)在去相重山,我們在那里匯合?!?br/>
宋憫歡有一些意外,不知徐晚欽為何會給他傳消息,紙鶴在他指尖消散。
興許是想要利用他們,畢竟如果真的發(fā)生了什么出不去,他們?nèi)慷嫉昧粝聛怼?br/>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紅蓮玉扣,在上面施了一道法術(shù),試著喊了一聲,“師尊?”
紅蓮玉扣微微閃爍,那邊傳來了沈映雪的聲音,“我能夠聽見,你這兩日和小莊相處的如何?”
“我們挺好的,”宋憫歡聽到了沈映雪的聲音,兩天而已,心里蔓延出來一股難言的情緒,“師尊那邊怎么樣了?”
“情況不太好,你與我傳音,可是有事要說?”
“確實(shí)有事詢問師尊,”宋憫歡,“徐晚欽今日送了一只紙鶴過來,告訴我如果還想帶莊離出去,就去相重山跟他匯合?!?br/>
“相重山?”沈映雪那邊傳來細(xì)微的動靜,低聲道,“我現(xiàn)在正要過去一趟,如此也好,莊離的傷勢如何了?如果恢復(fù)的好,便帶他過來吧?!?br/>
“他的傷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宋憫歡,“那我一會跟小莊說,晚些動身過去?!?br/>
沈映雪“嗯”了一聲,“路上小心?!?br/>
“師尊也是,小心一些,不要受傷了。”
宋憫歡說完了,那邊沒有動靜,紅蓮玉扣一點(diǎn)點(diǎn)的黯淡了下去。
他在原地盯著紅蓮玉扣看了好一會,收了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
一個時辰之后,宋憫歡和莊離到了相重山腳下。他在路上聽聞了,地下重光城的四扇門在今日突然關(guān)了三扇,如今只剩下一扇通往鬼界的鬼門。
“這里是一整個陣法形成的,四扇門都是陣眼,如今關(guān)了三扇……”
宋憫歡覺得太過于巧合了些,沈映雪剛現(xiàn)身沒多久,兩道修門和一道鬼門便被關(guān)上了,關(guān)上了意味著陣眼被封住。如果四扇門都關(guān)上,那么整個陣法被封,意味著這座城里的人全部都再也出不去。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有人在背后促使。若是四扇門都被合上,此處是邪祟的地界,加上沈映雪出現(xiàn)的時機(jī),這盆臟水可以輕而易舉地潑到沈映雪頭上。
相重山位于地下重光城南方,位置靠近中間,和暗閣同在地下重光城的陰陽分界線上。
山上陰林連片,天色陰沉灰暗,莊離手腕上還纏著紗布,握著劍隨意的砍了旁邊的槐樹枝。
一道銀光閃過,槐樹枝掉落在地上,莊離撿起來,掌心攤開給宋憫歡看。
“是死樹?!?br/>
一截樹枝被齊齊削斷,外面一層樹皮裹著和尋常的槐樹無異,里面的根莖卻枯干成了黑色,看上去死的有一段時間了。
他們一路往上,路上宋憫歡砍了不少草木枝葉,發(fā)現(xiàn)無一例外全部都死了。外面看起來這座山上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兩個人在林中穿行,漸漸的感覺到山中太寂靜了些。
安靜的沒有一絲生機(jī),整座山上圍繞著濃重的死氣。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一只紙鶴飛了過來,圍繞著宋憫歡他們轉(zhuǎn)了兩圈,接下來為他們引路。
他們又走了半個時辰見到了徐晚欽。
莊離見了徐晚欽沒什么好臉色,他指尖摸著劍扣,長劍隨時可能出鞘。
宋憫歡:“你說的我們可能出不去是什么意思?三扇門沒有辦法開了?”
“暗閣里的陣眼是一攤死水,說明已經(jīng)被封印有一段時間了,”徐晚欽,“這里是地下重光城的最后一處陣眼,如果這里也被封住?!?br/>
剩下的徐晚欽沒有說,意思很明顯,如果這里也被封住,他們可能真的就會被留在這座城里。
“為何不去守最后一扇門,要來這里?”
徐晚欽看了他一眼,“門有三眼火鳳守著,這里是最后一處陣眼,也是陣法源頭,在這里說不定能找到恢復(fù)其他陣眼的辦法?!?br/>
沒等他開口,徐晚欽道,“叫你們過來,是因?yàn)槲乙膊淮_定陣眼在何處,整座山上的草木枯死,一絲靈氣也無,要找到陣眼并不容易?!?br/>
明明是想讓他們過來幫忙的,說出來卻一點(diǎn)也不客氣,宋憫歡回道,“我們分頭去找,找到陣眼互相通知?!?br/>
徐晚欽微微頷首,“山分兩半,我去南,你們往北。”
幾只紙鶴飛進(jìn)了宋憫歡掌心,“傳消息用它們。”
三人在原地分開,莊離跟在他身后道,“此人陰謀詭計(jì)多端,不應(yīng)與他合作?!?br/>
“現(xiàn)在我們是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宋憫歡,“不知他身份到底是正是邪,如今的境況我們是明知山有虎,不得已偏向虎山行。就算沒有他傳遞消息,后面我們恐怕還是會來這里。此次若是能得知他到底是哪邊的,也算是值當(dāng)?!?br/>
莊離沒有說話,他在心里盤算著怎么趁徐晚欽不注意,想辦法為他便宜師兄報仇。
他們兩人往北走,在靠近陰林邊緣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處天然洞穴。
還未靠近天然洞穴,便察覺到了里面蔓延出來的刺骨冰冷陰寒,守在兩邊槐樹枯萎,外面的樹皮干巴巴的皺在一起。
宋憫歡指尖彈了一道靈力過去,靈氣悄無聲息地沒入洞穴之中,很快又鉆回了他指尖里。
“我們進(jìn)去看看?!?br/>
宋憫歡要先進(jìn)去,莊離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一邊,先一步進(jìn)了洞穴里。
他有點(diǎn)想笑,也沒說什么,跟在莊離后面。方入洞穴,那種陰寒之氣鉆進(jìn)骨髓里帶來刻骨的寒意,莊離在前面點(diǎn)了一根蠟燭,照亮小半部分墻壁。
洞穴初窄,只夠一個人前進(jìn),他們兩人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開朗起來。
在他們進(jìn)入的那一刻,墻壁上的火把逐一點(diǎn)亮,映照出來面前巨大的神像。這里是一處供奉長樂戰(zhàn)神侍女鳳鳶的洞穴,最中間雕刻的鳳鳶手持印凈琴垂眸,額頭上的第三只眼是開著的,她面容安靜祥和,身后是陰靈萬千。
旁邊的壁畫也幾乎刻的都是她,宋憫歡呼吸安靜下來,這洞穴之中莫名有一種莊嚴(yán)肅穆的氣氛,仿若怕吵到沉睡的神女。
以前他對于鳳鳶的地位之高并沒有準(zhǔn)確的認(rèn)知,只是知道崇高,卻不知如何崇高。如今才發(fā)覺,時隔三千年還能擁有許多處供奉的大大小小神像,想來在當(dāng)初的時代必然是開天辟地一般的存在。
他一幅幅的沿著看起來壁畫,上面以壁畫的形式講的是鳳鳶渡陰靈的故事,在最后一幅畫上,上面不止有鳳鳶一人。
一共四人,除了鳳鳶之外其他三人都只有黑漆漆的身形。中間的男子頭戴冠冕,手里是一把長劍,他腳踝上帶著鎖鏈,眉眼似乎是低垂著的,身上的貴氣與冰冷肅殺的氣質(zhì)融合到一起,讓人看著便心生膽寒之意。
右邊的另一名男子持一把破天長戟,他有六只手臂,姿勢看起來十分隨意,長發(fā)揚(yáng)在身后,其中一只手上似乎還拿著酒壺。
以及三人身后還有一個人,那人身形隱在兜袍里,看不出來性別,更沒有容貌。
宋憫歡認(rèn)出來,左邊的是鳳鳶,右邊六只手臂的應(yīng)當(dāng)是地藏族的公子嵐,那么中間的便是長樂戰(zhàn)神了。
如此,身后的那個穿著兜袍的人是誰呢?他可沒有聽過長樂戰(zhàn)神身邊除了鳳鳶和公子嵐,還有別的人。
或者是因?yàn)椴⒉怀雒?,在三千年滄海桑田里,他逐漸的被人遺忘,后來不被世人若熟知。
宋憫歡還在想著,背后被人用劍戳了戳,他扭頭,莊離收回了劍,指了指前面的鳳鳶神像。
“看上面?!?br/>
他順著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神像上面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溝壑,只是神像刻的深,溝壑淺,于是看著不怎么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