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初亮,韓謙起床后點(diǎn)上燈,坐到窗前看書,沒多久趙庭兒端了一只盛有熱水的銅盆進(jìn)來供韓謙洗漱。
趙庭兒或許剛?cè)腠n宅碾轉(zhuǎn)沒有睡好,這時候看到這邊亮燈,想要剛進(jìn)韓府有所表現(xiàn),不得不勉強(qiáng)起床頂替晴云趕過來伺候;她將銅盆放木架子上,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見韓謙看過來,趙庭兒鬧了一個大紅臉,俏嫩的美臉像是被朝霞染過似的。
韓謙看了微微一怔,這才注意到趙庭兒換了一身圓領(lǐng)襖裳、紅黃相間的碎花布衫裙,鄉(xiāng)野氣息盡去,真正有著出類拔粹的清麗秀美。
韓謙將手中書卷放下,走到臉盆架前洗漱,轉(zhuǎn)頭看到趙庭兒踮著腳偷看他攤放在長案上的書,問道:“你識得字?”
“少主教無忌識字,庭兒跟無忌學(xué)得一些?!壁w庭兒吐了吐舌頭,說道。
“那這本書你看得懂多少?”韓謙問道。
“字大多認(rèn)得,但湊到一起什么意思就不大明白了?!壁w庭兒說道。
“哦!”
韓謙驚訝的打量趙庭兒起來,他正式教趙無忌識字也就二十多天,之后就留給趙無忌幾本識字蒙學(xué)的書就先回城來。
要是趙庭兒才用三個月,就大體識得那兩頁書里多數(shù)筆跡繁冗的字,那資質(zhì)真是可以了。
“少主不信嗎?”趙庭兒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韓謙,大膽的問道。
雖然晴云年紀(jì)跟趙庭兒相仿,但或許晴云在韓宅受到的約束太多、太久,已有身為奴婢的自覺,行事總是小心翼翼,不像趙庭兒還保持著大膽、好奇的山野少女天性。
“這字讀什么?”韓謙將汗巾擱架子上,頗有興趣的走過來指著一字問趙庭兒。
“翊,《說文》里寫‘翊’意指飛狀……”趙庭兒說道。
韓謙連指幾字,但凡他留給趙無忌的《說文》等幾本蒙學(xué)書籍有所記載,趙庭兒大體都認(rèn)得,真是不簡單。
韓謙拿來一張紙,寫下一些書名,遞給趙庭兒說道:“你遇到韓老山,將這紙交給他,便說這幾本書是我要看的,讓他買回來。你以后在我房里,先從這幾本書學(xué)起,要有什么不懂的,夜里等我回來再說?!?br/> “庭兒在少主身邊,真能讀書識字?”趙庭兒欣喜問道。
“有何不可?”韓謙一笑,心想即便能將他父親的注意力岔開來,他身邊真正能用的人手還是太少,他可不想始終都讓看不透底細(xì)的趙闊始終像道陰魂似的跟在自己身邊。
過了一會兒,趙闊帶著趙老倌、趙無忌過來請安——趙老倌要急著趕回山莊去。
韓謙讓韓老山從庫房里拿來一匹布、兩千錢,讓趙老倌帶回去;又讓范大黑去臨江侯府,看臨江侯有沒有從宮里回來。
雖然昨夜在晚紅樓聽信昌侯李普說三皇子楊元溥要在宮里住三天才回府,但韓謙不能表現(xiàn)得他早就知道這事,所以還得讓范大黑到臨江侯府等候正式的消息,他才能在宅子里偷三天的懶。
練過一趟石公拳后,范大黑從臨江侯府趕回來,確切得到通知說三皇子楊元溥還要在宮里壓三天驚再回侯府。
韓謙便讓人將韓老山、趙闊、范錫程他們都召集起來,說起要從城外挑選身家清白的寡婦,特別是找身邊多子嗣的寡婦,許配給宅子里的孤寡家兵為妻。
范錫程、趙闊都有些措手不及,站在那里面面相覷,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也不是。
“我妻女只是在戰(zhàn)亂中走散,或許還有尋回的希望——大黑年紀(jì)不少了,少主恩惠,幫他找一房媳婦便可?!狈跺a程說道。
他一個人慣了,即便范武成身亡,膝前還有范大黑照料,實在不想都快六十歲的人,房里再多出一個陌生的婦人,再多出一堆鼻涕邋遢的小鬼喊爹。
范大黑蹲在旁邊嘿嘿一笑。
他現(xiàn)在精力旺盛,走到大街上,眼珠子控制不住盯著大姑娘小媳婦的胸跟屁股看,這時候真是很不介意討一房媳婦生兒育女。
“范大黑要找媳婦,我以后幫他挑家世好的——現(xiàn)在是我父親不忍看到城外饑民餓殍于遍,想著此舉或能多活幾十條人命,同時也是憐憫你們年歲漸長,無人照料,你們不要覺得是件麻煩事,”
韓謙卻不容范錫程縮頭,對范大黑說道,
“你去準(zhǔn)備車馬,我今天要與父親出城先逛一圈。我陪我們出去的時候要睜大眼睛,幫你爹還有趙闊,挑一房溫順賢的婆娘回來——”
說到這里,韓謙盯向趙闊:“你有什么要求,此時就說清楚了,省得到時候給你找個瞎眼婆娘回來。”
“……”趙闊咽了一口唾沫,最終還是放棄掙扎,說道,“不瞎眼、腐腿就行?!?br/> 待范大黑備好車馬,韓謙便進(jìn)屋將他父親請出來一起出城。
韓道勛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此事,但他實在沒有興趣張羅。
不過,韓謙最根本的用意,還是要用別的事情去岔開他父親的注意力,勸了好一會兒,才連拖帶拽的將他父親摁到馬背上,在范錫程、趙闊、范大黑、林海崢、趙無忌、韓老山等人陪同下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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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間戰(zhàn)事未靖,對地方洗掠猶烈,大片田地城池荒廢,無數(shù)饑民,或逃入荒山老林,或南逃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