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硬碰硬
“哪個不怕死的敢來捋……”
這人一闖進(jìn)來,之前頻頻敬酒的戰(zhàn)身刀老者就要發(fā)作,一拍桌子,把剩下半邊宴席的菜也拍的湯水直灑,這桌好菜徹底廢了。
誰知道這老者剛一站起身子,就看清了來者何人。
他話鋒一轉(zhuǎn),瞬間改口,“敢來捋馬三爺虎須!”
來的是誰?
當(dāng)然是文搏。
撞進(jìn)登瀛樓里,文搏大馬金刀的往那一站,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宿老們頓時偃旗息鼓,如同落水鵪鶉似的把腦袋都快低到褲襠里。
他們之前敢在馬三面前貶低文搏,但是誰都沒忘記紫竹林時這人赫赫兇威,如今文搏當(dāng)面,他們哪個敢做出頭的椽子?
倒是之前一直言笑晏晏的馬三一張笑臉沉了下去,也不起身,將手里筷子放下,他雖然心中已經(jīng)猜出來著何人,還是故作不知,問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為何擾我宴席?!?br/>
文搏為何闖進(jìn)來鬧事?不僅僅是他戰(zhàn)意上頭要和人一較高下,還跟馬三這人有莫大關(guān)系。
《一代宗師》里這位宮寶森首徒因為在禪城出手惹惱了宮寶森,于是宮寶森讓他藏刀十年磨礪性子,誰知回到關(guān)外,馬三一轉(zhuǎn)頭投了東洋人,還跟宮寶森出手害死了師父。
這等欺師滅祖不忠不義的惡徒落在文搏眼中,那是必殺之人。
但是這會兒才三十年代剛開頭,人家犯事還在后頭呢,文搏也不好說你以后會投了東洋人還欺師滅祖,所以我現(xiàn)在就要殺你。
所以文搏把手一揚,找了個理由,慨然作色道:“眾人皆知我平生不好酒色,只有兩大喜好?!?br/>
“一是吃席,而是練武,如今你這兩項都犯了我忌諱,我如何不能出手?”
這般發(fā)言當(dāng)真是震驚眾人,他們各個都不是善茬,可看見文搏說的理由全都覺得甘拜下風(fēng),這簡直跟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一樣隨便找個理由就打了呀。
正在這時候,樓梯那兒一陣喧囂,原來翁師傅陳識等人在一位武師的帶領(lǐng)下上得樓來,正好撞見此景,聽見文搏的理由。
當(dāng)先一人心道果不其然,我就知道碰見這煞星準(zhǔn)沒好事,幸好我早有預(yù)料,今日領(lǐng)了個路算是功成身退,去也去也。
文搏看了一眼這人,覺得有些眼熟,倒是翁師傅跟他稱兄道弟顯然很是熟稔。
原來這人是紫竹林給文搏和翁師傅領(lǐng)路的那名武師,當(dāng)時他見著文搏就知道事態(tài)不妙宴無好宴,指不定這樓上演的不是野豬林而是鴛鴦樓,于是這武師找個理由跑路了。
后來聽聞當(dāng)日野豬林……哦,紫竹林一戰(zhàn)津門武館全員出動都被文搏輕松破去,損傷甚重,就連鄭山傲也身敗名裂。
今天這位武師還是在登瀛樓里奔走,結(jié)果在門前聽見有人被阻攔就下去看看,恰好見了老熟人翁師傅。他心里就一咯噔,上前打聽,知道事情壞了。
所以這位武師將翁師傅陳識和耿良辰帶上樓來,壓根不和其他人解釋,捂住肚子直呼腹內(nèi)絞痛,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留下被領(lǐng)上來的三人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文師傅,且慢動手!”翁師傅剛上來見著雙方?jīng)]動手,尚有轉(zhuǎn)圜余地。他先是看了眼文搏,又看了眼馬三,覺得兩人好像有點相像又不知到底是哪方面。
“翁師傅,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走到這里已經(jīng)力竭,這飯,得吃。”文搏走到席前,無人敢攔,紛紛為他讓出位置。
“這位想必就是近日名聲鵲起的文首席,今日宴飲沒請您來確實是我不周,只是你這般作態(tài),未免有些瞧不起我馬三了?!瘪R三此時好好先生模樣完全消失,兩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翁師傅這會兒才發(fā)覺為何心里有股說不出的古怪,原來當(dāng)馬三斂去平日文雅模樣,跟文搏相對而立,他才意識到這兩人根本就是一個性子。
都是剛猛無籌,勇猛精進(jìn)之人,如今兩相見面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就算無事都要動手,更何況看著宴席上的人,就知道多半暗地里在謀算著什么,十有八九最后要跟文搏有關(guān)。
這場沖突,已經(jīng)避無可避了。
“來者是客,哪有客人來了津門,我這東道主不來慶賀的道理?”文搏把手往桌上一按,猛然發(fā)力,“我來做東,還請馬三爺吃席吧!”
說完,整張桌子像是受到一頭蠻牛沖撞,在地面劃出刺耳響聲朝著馬三撞去。
馬三臉色一沉同樣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兩人竟是通過這張桌子開始了角力。
只是馬三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文搏,他初見這人從三樓窗戶闖進(jìn)登瀛樓并未在意,以他身手也能輕易攀越三層樓高登堂入室。只是文搏站直身子后馬三才有些警惕,習(xí)武之人練到一定境界都有一種警覺直感,碰到高手只需瞧上一眼對方體型姿態(tài)就知道有沒有真本事。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不通武學(xué)之人,光看文搏這體型就知道這人必定力大無窮,兩條胳膊兩條大腿比起那些橫練高手都要粗壯許多,更別說這人居然皮下脂肪很少,雖然可能不耐久戰(zhàn)但是平日絕對是極其刻苦練功的那一類人。
因此馬三一出手就動用了七八成力道,只是即便如此,馬三還是低估了文搏。
當(dāng)洶涌力道通過整張花梨木大圓桌貫徹而來,馬三一只手就像被列車撞中,明明速度不算很快卻一步一寸沒有絲毫停留。
這種感覺讓馬三想起了關(guān)外的鐵軌上,那些傻愣愣被列車撞飛的狍子,看似緩慢的列車行駛而來,狍子覺得速度不快不去躲閃,然后被撞得四分五裂。
小時候的馬三就喜歡蹲在列車旁,既是為了撿掉下來的煤炭、物資,也偶爾能撿著被撞死的動物。
他還記得,那時候無聊把撿起來的狍子試圖拼湊完整,可最后總是少了很多地方。
只是如今馬三耳朵后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只傻愣愣的狍子,手里的力道也讓馬三腦子里突然想明白了為什么狍子拼不齊了。
因為它的血肉都被撞成粉末。
馬三如墜夢中,有個聲音在他靈臺三寸給他敲響警鐘。
再不出全力,要死了!
可這時候馬三尚且坐著,根本無法完全發(fā)揮出整個腰馬的力量,一身精湛樁功卻救了他一命。
好個馬三,把雙腿如根扎于地,力起于腰,分明坐著可這時候如果有人抽去他的椅子馬三也不會倒下。
“砰?!辈恢枪趋肋€是桌子,發(fā)出沉悶哀鳴,馬三將形意拳的剛硬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所謂形意樁功跟在腳,力在腰,行于手,發(fā)在梢。馬三硬生生靠著扎實基本功,攔住了文搏這勢大力沉的試探。
試探?文搏自從跟鄭山傲一戰(zhàn)之后就不再保留,那是對于對手和自己的不尊重,習(xí)武到了這等地步還和尋常練家子一般畏畏縮縮遲早會失了勇猛精進(jìn)的精神。
于是文搏腳下不動,身子微微前傾,一條鐵鑄胳膊繼續(xù)穩(wěn)穩(wěn)推進(jìn),仿佛絲毫沒有疲態(tài)。
馬三也沒想到此人如此難纏,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保持風(fēng)范,另一只手往桌沿一拍,竟是兩手跟文搏一只手角力起來。
這種場面在陳識一行人看來很正常,不怎么震撼,畢竟才看過搬起石獅子的壯舉,有人能跟文搏角力片刻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可武館“宿老”們無不膽寒,他們可是知道馬三的能耐,當(dāng)時迎接之人搶著想幫馬三提過手里行李,結(jié)果那個看上去不起眼的箱子怕有不下兩百斤重量,不用猜里頭裝的定是真金白銀??神R三就渾若無物一般,一路從關(guān)外提著來到了津門,雖然路上坐著火車,但那份舉重若輕的本事不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