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呢,十三看不慣十四和三弦的勾勾搭搭。三弦是一個好惹是非的女人,跟這樣的女人沾上邊,只怕往后再沒有平靜日子過。三弦的根子就生得不正,長大后又沒個管教,是人所共知的破皮鞋,這樣的女人躲都來不及,十四還把她當寶貝來侍候,十四拿了豬下水出去討三弦的歡心,十三是知道的,有意阻攔,可是十三要做的事,他這個當哥哥的哪能替他做得了這個主啊??斓朵佔觾深^各有一間十幾米見方的披廈,兩兄弟各占一間,白日價一起干活,到了晚上可都是各過各的。穿過中央的屠宰間,十三經(jīng)??梢月牭绞哪沁呿懫痍囮嚥患友陲椀募饨新暎竦毒呒茏由系牡蹲右粯忧懈钪纳窠?jīng)。有好幾次他感到自己都要受不了了,恨不得把那個騷貨從十四的床上拖下來剁成肉泥。
是的,十三經(jīng)?;孟氚压饬锪锏娜叶绯扇饽嗟木跋蟆C看温牭饺业睦诵?,他都會從心底深處升騰起這樣的沖動。他想看看,把她剁成肉泥之后會是個啥子模樣兒,是否還能這么能撩撥人。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這是因為十四的緣故。三弦現(xiàn)在是十四的心愛,如果當哥哥的把弟弟的心愛剁了,說不定兄弟之誼也跟著被剁了,如果事情弄成這樣樣子,還有什么意義呢?想到這些,十三決定繼續(xù)忍耐下去。三弦畢竟是一個楊花水性的風塵女子,不可能真對十四有什么堅強的情感,哪一天倦了煩了膩了,會棄他而去亦未可知。當然,從十三的內(nèi)心來講,最好是十四幡然醒悟,不要再跟三弦有任何來往。十四如果能那樣做,至少會顯得體面一些。
總之,那么多苦難都經(jīng)歷過了,那么多年都熬過來了,為何容忍不下一個三弦呢?
所以,十三告訴了十四三弦給放出來的消息。
十四一聽,立刻把手頭的活兒扔下,風風火火奔將出去,不到半個鐘頭,便領(lǐng)回了披頭散發(fā)的三弦。
十三正在磨刀石上磨一把剔骨刀。見他們大白天一起回來了,閃也不是,不閃也不是,手里拎著刀站起來,沖兩個人訕笑了一下。三弦把亂發(fā)朝一邊那么一甩,顯出兩只頗有些風韻的丹鳳眼,看得十三心里毛毛的,絲毫看不出曾經(jīng)暗自發(fā)狠要把三弦剁成肉泥的血性,連動作都放慢了半拍,十四卻把眼睛瞪了起來,十三自覺無趣,于是再次訕笑了一下。
三弦一腳跨進門來。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圣人,不知問的是十三還是十四:“咦,怎么鋪子里面還有一個小男孩兒呀,鎖著他干嗎呀?”十三說:“啊,他呀——”十四搶過話頭去:“集上撿的——丟了一頭大豬,撿了一個小人兒——他老想跑,干脆鐵鏈子鎖了算了?!比艺f:“你看他那熊樣兒,跟你上輩子欠了他50吊錢似的。”十四說:“養(yǎng)幾天,長長膘兒,說不定能賣出個好價錢來呢?!比艺f:“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呀?”圣人看著她,回憶她在集市上罵街時的形象,覺得很是吻合,她就是那種又潑又野的女人,只是她的眼睛還是很受看的,就想,要是這個女人臉上光長著這樣一雙眼睛,該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呀。
“問你話呢,聾啦?!”三弦沒有發(fā)火,倒是十四發(fā)了火,氣沖沖地叫。
“我想睡覺。”圣人說。
“睡覺睡覺,睡你娘的狗屁!”十四說,拉了三弦一把,“算了,不要再理他,咱們還有要緊事情等著辦呢?!?br/> 三弦站著沒動。十四拉她,她說:“我在派出所挨了一頓臭罵,這口氣我怎么也得出呀,那個平度人,一定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br/> 十四說:“是不是想讓我收拾他一頓?”
三弦搖搖頭:“要有顏色?!?br/> 十四說:“打斷他一條狗腿?”
三弦又搖搖頭?!邦伾??!?br/> 十四說:“打斷他兩條狗腿?”
三弦說:“不,紅顏色,殺了他?!?br/> 十四說:“??!——你讓我殺人?!”
三弦說:“你一個殺豬的,殺個把人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一刀的事情么?殺了他,我這身子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br/> 十四說:“我可是從來沒有殺過人?。 ?br/> 三弦說:“真是一個窩囊廢。既然你對我這么虛情假意的,那對不起,我走了?!?br/> 十四說:“別忙,你再等等?!?br/> 十三說:“快讓她走哇!”
十四說:“我的事兒讓我自個兒來管好了!”
十三說:“這事兒非同小可,腦子千萬不要再發(fā)熱??!”
見圣人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十四將圣人一把拎起來,吼道:“你看什么!你不是想睡覺么?你這個小兔崽子!”又回頭對十三發(fā)狠道:“你也不用再羅嗦,我的腦子沒有發(fā)熱,你要是再多嘴,我現(xiàn)在先把這個小兔崽子砍了,反正一個是砍,兩個也是砍!”
十三見狀不再言語,鐵青著臉,踅到吊肉鉤的下面蹲了下去,摸出一支煙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