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各部見討不到便宜,都不敢再向南輕舉妄動。就在今年開春,王庭的爭斗終于結(jié)束混戰(zhàn),變得明朗起來。王子弗邪和右賢王各占據(jù)半壁江山,成對峙之勢,車輪戰(zhàn)打了半年之久,各討不到便宜。
“弗邪此人雖年輕,但不可小覷?!蓖趼〉溃袄蠁斡谌ナ乐畷r,弗邪的部眾之數(shù)在諸王子之中毫不出眾,卻能在短短數(shù)月之間得到多數(shù)部族支持,可見是個能人?!?br/> 蕭寰看完了急報,道:“弗邪雖與右賢王各據(jù)半壁,但弗邪占領(lǐng)的地方多是荒涼之地,反觀右賢王,北匈奴水草豐美之地幾乎全在他手上,兩邊若是打起來,只怕首先斷糧的是弗邪?!?br/> 王隆訝然,道:“你的意思……”
“弗邪若是夠聰明,就該向朝廷稱臣,尋求中原支持?!?br/> 王隆頷首。
匈奴與中原戰(zhàn)戰(zhàn)和和幾百年,稱臣求和也不是沒有過。匈奴的地盤不宜耕種,就算中原出兵占了,也經(jīng)營不長久。故而從古至今,中原和塞外諸戎拉鋸一般你攻我伐,邊患卻一直不得消弭。所以對付匈奴之類戎狄最好的辦法,是從他們之中扶持一個愿意向中原歸順稱臣的首領(lǐng),保持相安無事。
如今看來,這位王子弗邪就是上好的人選。
“可弗邪未必會向朝廷稱臣?!蓖趼〉溃八蚕蝓r卑求援了。他的母親是鮮卑人,鮮卑是他外家。右賢王那邊也拉上了氐人,只怕這亂戰(zhàn)還是要打下去。”
“無妨?!笔掑敬浇菑澠鹨荒ɡ湫Γ叭庵T戎,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匈奴生變,其他人也不可坐視。這幾家都不是省油的燈,先讓他們好好打一打,免得氣力沒處使,又來打中原的主意?!?br/> 王隆頷首,看著他,忽而道:“你知道那弗邪,為何能在短短數(shù)月聚攏人心?”
蕭寰問:“為何?”
“他一口氣娶了七個王妃,加上原來的,有十二個,把鮮卑和匈奴的當權(quán)大族都聯(lián)姻遍了?!?br/> 蕭寰:“……”
王隆繼續(xù)感慨:“要說這天下真是同人不同命,他是王,你也是王,怎就差得這般遠?是,你是與圣上父慈子孝,不必像弗邪那般為了保命使勁解數(shù),可等到過幾年,他恐怕連孫子都能抱上了,你連個子嗣也不知在何處,虧是不虧?”
蕭寰知道他要說什么,一副沒聽見的樣子,繼續(xù)看文書。
王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倚著憑幾,道:“聽說滕氏救回來了?”
蕭寰:“嗯?!?br/> “你打算如何?”王隆問。
蕭寰眼也不抬:“什么如何?!?br/> 王隆拉下臉:“你與我裝什么糊涂。我早與你說過,無論她是死是活,你都須得做個了斷。”
“了斷了,而后呢?”蕭寰道。
“當然是娶個新的?!蓖趼@口氣,語重心長,“子昭啊,有些話,這世上也就只有我這舅父還會與你說?!?br/> 他只有在打算長篇大論嘮叨蕭寰的時候,會自稱舅父。
蕭寰面色平靜。
“二十多年了?!蓖趼∽灶櫟乩^續(xù)說道,似在追憶,“想當初,你母親生得花容月貌,十里八鄉(xiāng),誰人不夸贊。我家雖然不是高門,不似京中的官宦人家那般風光,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你外祖父外祖母早已經(jīng)與世交議定了親事,門當戶對,家境殷實,你母親若嫁過去,必是富貴美滿,一生無憂?!?br/> “可惜啊,”王隆說著,又嘆一口氣,“她遇上了圣上。”
蕭寰面無表情,從案上又拿起一份文書,翻開。
“你母親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蓖趼忧榈?,“她到底無福,體弱多病。圣上仁德,她臨終時說想見我,便召我入宮與她相見。那時,她拉著我的手囑咐我,教我務(wù)必好生照顧你,輔佐你……”
“孤如今過得甚好?!笔掑敬驍嗟?,“母親在泉下,定然欣喜?!?br/> “怎會欣喜?”王隆瞪他一眼,“你看看你表兄,他在你這個年紀,第三個兒子都出來了!”
蕭寰道:“據(jù)孤所知,少鈞至今也仍是孤身一人?!?br/> “莫與我提那不成器的東西?!蓖趼〉?,“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連個正經(jīng)的妻妾也沒有,丟人不丟人?”
“舅父又說錯了?!笔掑静痪o不慢道,“孤有王妃,舅父方才還提到了?!?br/> “我說的就是她。”王隆道,“說是王妃,天下人誰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當初這婚事定下的時候,你不是也不情不愿?你都二十三了,難道要拖一輩子!”
蕭寰沒說話,看著手上的文書,提筆,在上面批起字來。
王隆暴躁地將硯臺拿開:“你舅父在與你說話!”
蕭寰無奈,停下筆,看了看他:“舅父所言甚是,不知孤當如何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