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月光往四下里看去,蕭寰發(fā)現(xiàn)剛才他們那一路滾了挺遠,這里竟是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山下了。
他打開手表上的照明,將地上那尸首細看。只見此人無論相貌還是體格,都與中原人迥異。他在朔方,常年與異族打交道。方才打斗的時候,蕭寰聽到這些人的口音就辨認(rèn)出了鮮卑那邊的味道,也即刻聯(lián)想到了那封密報。
這兩件事,果然有聯(lián)系么?
正當(dāng)他疑惑地思索著,突然,上方傳來些動靜。
蕭寰以為是刺客追來,忙將仍然插在大漢腹上的刀抽出。
未幾,卻見上方的斷壁上探出一張臉,卻是一個羽林的軍士。
“殿下!”他看到蕭寰,面色一喜,忙下到這山巖上來,“殿下無事么?”
“無事?!笔掑镜?,“李泰衛(wèi)瑯?biāo)麄兡沁吶绾???br/> “殿下放心,”那軍士笑道,“別的弟兄趕過來了,那些賊人都被打跑了?!?br/> 蕭寰聽得這話,松一口氣。
“他們都在尋找殿下,待小人扶殿下上去?!蹦擒娛孔哌^來,說著,就要給蕭寰搭把手。
蕭寰想說他自己能上去,不必扶,突然瞥見他手中刀光一閃。
心中一個激靈,他忙揮刀,那軍士捂著喉嚨,仰倒下去。
“殿下!”未幾,李泰和衛(wèi)瑯終于趕了過來,見到地上的兩具尸首,大吃一驚。
二人忙跳下來,衛(wèi)瑯道:“殿下沒事吧?”
話音才落,卻見蕭寰靠在巖壁上,捂著一邊肋下,面色發(fā)白。月光下,那手指間,已經(jīng)淌出了血。
李泰連忙將蕭寰扶住,讓他在地上坐下。蕭寰打開手表上的光照,讓二人檢視傷口。只見那傷口不算深,但出血不少,需要及時救治。
衛(wèi)瑯則迅速脫下自己的底衣,撕成長條,和李泰一道,為蕭寰將傷口包扎起來。
“殿下且忍著?!崩钐┑溃耙魂犛鹆值苄謥砹耍切┐炭鸵姶虿贿^就跑了。”
蕭寰將旁邊那具羽林尸首的來歷說了一遍,二人面色變了變。
“此人小人見過?!毙l(wèi)瑯將那尸首看了看,道,“是一直跟著我們進山的,那些羽林看著也都認(rèn)識?!?br/> “故不可回去?!笔掑救讨?,緩緩道,“此事不簡單。上面那些人,不知是敵是友,也不知路上還有何人埋伏。”
李泰和衛(wèi)瑯面面相覷,道:“那怎么辦?殿下若不趕回行宮中醫(yī)治,如何捱得過去?”
蕭寰望了望天空,片刻,道:“若孤不曾估錯,此地下山往東,可到河邊,王妃那宅子就在不遠。”
二人聽得這話,突然明白了蕭寰的意思。
“殿下之意……”李泰道,“是要去那邊?”
蕭寰道:“那邊醫(yī)術(shù)精湛,可醫(yī)治此傷……”
他說著,氣息愈發(fā)虛弱。
李泰和衛(wèi)瑯知道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又聽得上方傳來雜亂的聲音,那些人快要過來了。
二人終于打定主意,將心一橫。
“殿下忍著些。”李泰說罷,將蕭寰背起,衛(wèi)瑯在旁邊護衛(wèi),小心地走下山巖,鉆入山下的林子。
蕭寰表上的光足夠照亮腳下的路,加上指南針的指引,三人很快穿過漆黑的林子,出到山外。
他們運氣不錯,這山下有一處草料場,專供行宮中的馬匹飼料。此時,草料場中的人大約都歇下了,里面黑燈瞎火。
衛(wèi)瑯懂得些細作的本事,他讓李泰和蕭寰在草料場外等著,自己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摸到馬廄之中。未幾,他找到了一輛專門運草料的馬車,又從馬廄里找一匹看上去腳力好的馬,套上,牽出去。
李泰將蕭寰扶到馬車上坐穩(wěn),衛(wèi)瑯一甩鞭子,馬車馳騁入夜色之中。
凌冽的寒風(fēng)呼嘯而來,刀割一般。
李泰將自己的裘衣脫下來,裹在蕭寰身上,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反而渾身是汗,心急如焚。
再看向懷里的蕭寰,刀口處,厚實的錦衣已經(jīng)被血色浸透,洇出大片的血跡。
“再快些!”李泰對衛(wèi)瑯吼道。
衛(wèi)瑯加緊往馬背上抽了兩鞭子。
他自幼在京郊長大,對這一片很是熟悉。雖然沒有火把照明,但他仍然能借著月色辨清道路,朝那宅子的方向疾馳。
蕭寰躺在馬車?yán)?,只覺意識隨著顛簸沉浮,時而清醒時而迷幻。
他似乎看到了虞嫣。
她坐在沙發(fā)上,靠著靠墊,蜷著腿,手里翻著書。
陽光和煦,從白色的窗紗外透進來,她聚精會神,頭發(fā)散散地披在肩上,柔軟而慵懶。
蕭寰想喚她,但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看著她,雖然很近,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難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