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悟空并沒有聽見先祖的最后幾句話說了什么,就猛然一聲驚吟。
因為,他忽地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好像被緩緩剝離,血脈被慢慢抽干,好似撥皮抽筋,這種痛楚難以形容,他此前從未體會過。
小悟空機(jī)械般地俯首,看到了自己一身毛絨絨的皮膚,此時全都紅透了,紅得瘆人,仿佛下一刻就是大量血液濺出。
這……這哪里是“沒那么舒服”……?
分明……
好痛?。。?!
“啊?。?!”
在痛楚稍微有所緩解,小悟空撕心裂肺地尖喊著。
然而,這股痛楚并沒有隨著小悟空的叫喊而削弱幾分,反而還隱隱有加劇的趨勢。
小悟空被痛楚折磨得眼神都已不清明了,看不清自己的身體情況如何,甚至精神已然開始混沌。他一邊嘶吼,一邊忍受著痛楚,卻只能任由光芒擴(kuò)散,并將他層層包裹起來,裹成一個盈滿亮色之芒的“繭子”,最終緩緩上浮半空。
光繭外頭,先祖?zhèn)魍暝捴螅聪蛟缫岩蛐∥蚩丈砩系漠悩佣ⅠR轉(zhuǎn)過身來,面目愕然的少年,笑著擺擺手:
“放心好了,沒啥大問題,只是這個過程小悟空會稍感到有些不適應(yīng),不必?fù)?dān)心?!?br/> 饒是小蝦米先前經(jīng)歷過一場悲痛,聽見這光繭里頭的各種嘶喊之聲,少年都是面頰抽搐,心臟亂顫。
然而卻幫不了什么忙,只能看著眼前的瘦弱男子含著笑,單點手指,給這道光繭加持了一層結(jié)界。
“山莊外面的結(jié)界已經(jīng)可以破開了?!?br/> 他突然道。
小蝦米略微一怔,嘴唇微動,發(fā)出微不可察的一聲“嗯”。
這一聲回應(yīng)雖然細(xì)若蚊鳴,但男子依舊聽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看著小蝦米,笑問道:
“那么,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小蝦米沒有立即回應(yīng)。
男子卻也并不著急,而是好整以暇,靜靜地看著光繭。
似是過了許久,旁邊一道充滿著猶疑的聲音,才徐徐飄來:
“前輩……我斟酌已久,還是決定繼續(xù)待在山莊里頭,遵從火神大人的意志,好好修煉,并為我們火神家族的血脈發(fā)展壯大。所以,我就……”
少年撓了撓頭,偏過腦袋。
男子眉毛一揚(yáng),卻也并不責(zé)怪,只是和聲笑道: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只是隨口問聲,不必介懷。小悟空化形為人之后,自是要離開這里,踏上屬于他的強(qiáng)者之路?!?br/> “只是,這條路上若是始終只有他一人孤獨行走,難免有些無聊,所以我才出此一問。以后你若是也有了離開此地的想法,倒是可以和他搭個伴?!?br/> “當(dāng)然,前提是,他沒有離開這片大陸?!?br/> 末了,男子笑著補(bǔ)充了一句。
對于從未走出過此地,連萬獸嶺之外的世界都不曾認(rèn)識過的小蝦米而言,他自然不清楚“大陸”的概念,小悟空從未和他解釋過。因此小蝦米只是應(yīng)了聲是,便沒有了下文。
“接著?!?br/> 小蝦米愕然望去,卻見男子手中握著一顆散著純白之光的小球,朝自己的方向輕輕拋來。
少年連忙一路小跑,將其接過。
小球入手,撫摸起來十分光滑,同時又傳遞給小蝦米些許溫?zé)岬母杏X,十分舒適。他抱著小球,忍不住當(dāng)著男子的面,自顧自把玩了一小會兒。然后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回過神來,連忙將其手捧在心,向正抱著些許玩味之色而看向自己的男子躬聲致歉。
男子瞇眼一笑,擺擺手:
“無妨,我觀小悟空的記憶可知,你是此地的本土居民,不識此物可以理解。這個光球叫‘記憶水晶球’,雖然你能觸摸得到,但其實并非實體,它是由一段記憶,通過高強(qiáng)度的靈氣輔佐,所凝結(jié)而成的,一般來說,沒達(dá)到一定境界的修煉者,應(yīng)當(dāng)是無法做出?!?br/> 男子注視著小蝦米,臉上浮現(xiàn)著認(rèn)真的神情:“這顆水晶球,稍后等他從中脫離出來后,代我轉(zhuǎn)交?!?br/> 小蝦米下意識地點點頭,忽又意識到了什么,連聲問道:
“前輩,你是要去哪?”
“我啊……此間事了,我的使命,也已經(jīng)完成了,是時候走了?!?br/> 男子難得的伸了個懶腰,哈了口氣,看起來愜意了很多。
小蝦米問道:
“前輩莫非是想提前離開?不打算和小悟空告別嗎?”
男子閉目,輕輕搖頭:
“算啦……我還是快點離開的好,省得到時候這小子哭哭啼啼的,受不了?!?br/> “而且我也等不到那時了……”
最后一句,男子是口中默念,因而小蝦米沒能聽到。
話音落下,男子便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他。
然后,在小蝦米的眼中,其身上原本還流淌著的暗金色的光芒,緩緩?fù)藚s,化為一縷銀白,看起來閃亮無比。
少年看著眼前這位男子的背影,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你們身上流淌著火神的血脈……我突然有些好奇,若是被他們得知此事,又會做何感想?!?br/> “他們……是誰?”
小蝦米有些莫名其妙,追問道。
男子輕笑一聲,并不作答。
下一刻,少年就驚詫地看到,男子的身形,逐漸變得透明。小蝦米急忙喊聲“前輩!”之后,就撲了過去。
在他即將要碰到后者衣袖的前一個瞬間,男子恰好完全消失。
小蝦米停住腳步,愣愣地望著咫尺之距的這一片土地,這一片空空如也的土地,仿佛上一刻還在和他聊天的人,此刻就從沒有來過一般。
這片天地,再也沒有了他的痕跡。
少年緩緩抬眸,仰望著先前火神大人瞳眸徹底消失的位置,好不容易被他壓在心頭的悲傷,又再次釋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