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爺
　　
　　孫爺爺曾經(jīng)是學(xué)校后山的督山老漢，眼下已是古稀之年末，退休已久。
　　他老人家已經(jīng)客居于此四十年有余，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卻認(rèn)為他只有七十來歲，此刻想來還真是汗顏不已。老人膝下有一子，幾年前因病亡故，也沒了老伴兒，孫女孫青云是他二十多年前在湘西漂泊時從車站撿回來的。
　　孫爺爺?shù)膬鹤优R死前留下一個遺腹子，兒媳生下孩子之后沒多久就改嫁了，家里只剩下爺兒三個相依為命。
　　
　　一晃二十來年過去，眼看著孫子孫女都逐漸長大成人，孫爺爺也是心里稍安，這日子總算熬到頭了。
　　不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他的孫子孫青苗有一次傍晚去野外閑逛，不知在野外撞了什么邪，晚上回來之后就昏迷不醒，發(fā)著高燒，嘴里不時像說夢話一般的低聲嘟囔，聽不清在說什么，而有時又會發(fā)出聲嘶力竭地呼喊：“別過來，別.....別過來！”
　　
　　孫爺爺趕緊把孫子送進(jìn)了醫(yī)院。
　　經(jīng)過救治，青苗醒了，醫(yī)生說是驚嚇過度，沒什么大礙，沒幾天就出院了。
　　可是，清醒倒是清醒了，整個人卻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說話，更不說那天到底看見了什么。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沒出幾天，青苗身上就開始泛出一片片的青斑，醫(yī)生看了給開了幾盒治皮膚病的藥就說沒事了。但時間一久，老人發(fā)現(xiàn)青苗身上的青斑不但沒見好反而卻越來越嚴(yán)重，最后胳膊上顏色最集中的地方奇癢無比，手一抓還會潰爛裂開，手臂裂開的傷口中明顯就能看到里面不是血肉，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色人肉顆粒。
　　
　　說到這，孫爺爺就掀開了左側(cè)里屋的門簾，讓我們進(jìn)去。
　　里屋的的床上躺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上蓋著薄被，雙眼緊閉，看樣子十分痛苦，這個年輕的孩子就是孫青苗，小云的弟弟。小云掀開被子的一角，拿出他的一只胳膊，我們看到的是一只沒有規(guī)則的布滿青色的手臂，皮膚上泛著的青斑讓人觸目心驚。
　　再看那裂口，果然稍一側(cè)眼便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青色顆粒，已經(jīng)看不見肌肉了。那顆粒極小，顏色卻深的濃而欲滴，但叫人看著卻是牙根子發(fā)軟，頭皮發(fā)麻，一口唾沫更在喉間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若不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恐怕就要當(dāng)場跑出去搜腸刮肚了！
　　我們匆匆看了一眼立馬點頭示意出了里屋。
　　
　　孫爺爺以前年輕的時候當(dāng)過青民，有些見識，因為他在夜里看青最是拿手，每次都能滿載各種野物而歸，人們就傳說他的眼是夜視眼，夜能視物，便都叫他“孫老鬼”，年輕一些的就尊稱他“鬼爺”。
　　老人孫奉瑜的名字我沒聽說過，但一說“孫老鬼”，我可沒少聽爺爺給我講起，這“孫老鬼”可是爺爺當(dāng)年在燈籠河中的至交，和爺爺一樣也是燈頭兒手下幾個核心青民之一，精通青燈之術(shù)，請燈，放燈，看青都是一把好手。后來散了伙之后，孫老鬼就出去闖蕩江湖，最后見時局安定，就在這山腳下定居了。
　　
　　鬼爺跑江湖時多有見聞，看著孫子身上的青斑，他馬上聯(lián)想到一樣?xùn)|西，尸癍！
　　
　　但尸癍一般都是紅色或暗紅色的，沒有青色的。被水銀灌注的古尸可能會有青色但自己的孫子是大活人，哪來的青色斑痕呢？更何況，那裂開的傷口中的情景，又怎么解釋？
　　
　　鬼爺年已近八十，料自己時日無多，看孫子這樣一番凄涼等死的慘狀，不禁悲從中來，最后實在無計可施，于是決定放燈問路。
　　不料就在前幾天鬼爺半夜上山放燈之時，卻發(fā)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但是，據(jù)我所知，這青燈之術(shù)是源于看青，本來是在莊稼地里施展的，不過鬼爺給說的卻是在山上墳地附近的山林里，我不禁一臉疑惑：這山上也能看青？
　　
　　鬼爺沉沉與我道來，說著看青放燈的道場本是在莊稼地是不假，按燈籠河里的規(guī)矩也是要在田野中施展，青燈秘術(shù)成敗的一向重要條件便是選一些陰氣集中之地。前人在莊稼地放燈，也不是任何時候都靈驗的，一般是在清明，七月，重陽，除夕這幾個與祭祀相關(guān)的時間段容易成事。
　　
　　這樣說我也差不多能理解，按民間說法，清明本來就是上墳的節(jié)氣，故去的那些親人也會在這個時候從陰司出來，到后人謀生的地里走走看看，臨走再帶著兒孫們給上貢的香火貢品，冥紙錢鈔。
　　七月就更不用說了，這是傳統(tǒng)的鬼月。這個月中，閻王爺命令陰間鬼門大開，各路鬼神齊回陽間，收受后人香火拜祭，而一些孤魂野鬼，也趁此機會出來游蕩，撈些燭紙香錢，所以，人們在七月祭祖上墳時常常會多準(zhǔn)備一些酒菜貢品，排在路邊。
　　
　　由于各鬼橫行，陰氣極重，所以這個月又被成為“陰月”，到了七月半中元節(jié)之時，陰氣就達(dá)到了鼎盛。這一天出生的人也比較可憐，如果有這一天生日的人打算晚上慶生，最好打消這個念頭，說不定大家齊唱生日歌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多出一些陌生“朋友”的聲音摻雜其中，為你歡唱，送上祝福。
　　
　　重陽和除夕也諸如此類，在這種時間看青放燈也最容易靈驗，所以按以往的規(guī)矩只有這樣的時節(jié)下才可放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