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佩聲稱,他是為了尋找離家出走的寧海而來到羅普島的。
這與我之前得到的信息相矛盾。
在這個世界的寧海寫下的日記上,我看到的內(nèi)容分明是羅佩先離家出走,而寧海則去尋找他,可他卻說出了與這截然相反的話語。這兩件事按理說是不可能同時成立的,一定是有誰撒謊了,亦或是,出現(xiàn)了某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異常事態(tài),使得兩件事同時成立了。
我不認為羅佩在對我撒謊,也不認為這個世界的寧海會在寫給自己看的日記上故意留下錯誤的信息。
隔著鐵門,被拘束住的羅佩觀察著我的臉色。
“看來這中間存在什么誤會?!彼袣鉄o力地說,“總而言之,你沒事,這就再好不過了?!?br/> “可你卻不怎么好。”我觀察著貫穿了他的腹部的船錨,“你被囚禁多少天了?”
“大約兩到三天?這里暗無天日,我只能靠生物鐘判斷時間?!彼f,“你應該是偷偷溜進來的吧,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但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我已經(jīng)感覺餓了,說明現(xiàn)在距離飯點很近,而他們會定時地給我送吃的,說不定再過幾分鐘就要來了。”
聽他這么說,我想起了被我掐暈的食人族帶著的藤條籠子,里面裝的烤肉應該就是專門給羅佩和那瘋老頭準備的食物吧。
“不用擔心。”我對他說,“給你送食物的食人族已經(jīng)被我掐暈了?!?br/> “掐暈了?你說什么……”他突然臉色一變,“稍等一下,你管他們叫食人族?難道他們會吃人?那么他們在之前給我送過來的烤肉難道都是……”
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說:“放心,我只是隨便叫叫,他們不吃人肉?!?br/> 他頓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盡管他此刻身受重傷,可卻好像沒有生命危險,與我的對話也很流暢。一般人的肚子上要是被穿了個船錨,即使不死,至少也會表現(xiàn)出奄奄一息的樣子,可他只是臉色蒼白、聲音虛弱,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重傷表現(xiàn)了。我懷疑羅佩并不是一般人,而是有著特殊本領的奇人異士。
說到底,如果只是要囚禁一個一般人,也不需要特地往他的肚子上打個船錨上去,這分明就是食人族對他警戒深重的證據(jù)。
“另外,我還拿到了鑰匙?!蔽遗e起了手中那串鐵鑰匙。
“這應該是這里的‘獄卒’隨身攜帶的東西,你……”他欲言又止。
“你等著,我這就解放你?!?br/> 我開始拿鑰匙開鎖。
因為不知道這把門鎖對應的是哪一把鑰匙,所以我花了些許時間。過了一會兒,我終于找到了正確的鑰匙,將鐵門打開了。
我走了進去,走到羅佩的面前,檢查了一下貫穿了他的腹部的船錨。
這船錨后面與鐵索連接的部分有一個鑰匙孔,看上去只要使用正確的鑰匙,就能讓船錨與鐵索分開。
我拿著鑰匙串試了一會兒,然后成功地將兩者分了開來。
羅佩吐出了一口氣,雙手抓住了腹部的船錨,似乎想要把它拔出去。
“你這樣沒問題嗎?”我問。
“會很疼,但是沒問題。”
他閉上了雙眼,給了自己幾秒鐘的準備時間。
接著,他猛地睜開雙眼,咬緊下唇,狠狠地拔出了船錨,將其丟了出去,期間帶出了一大片混雜著內(nèi)臟碎片的血肉。他從喉嚨中發(fā)出了異常痛苦的聲音,嘴唇都被咬破,眼球好像都快凸出眼眶了,可見他承受了多么劇烈的疼痛。
砰。
船錨被扔到了一邊,重重落地。
他冷汗淋漓地喘起了粗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這一連串堪稱高度自殘的動作,也不由得為他捏了把冷汗。因為我從未承受過如他這般嚴重的傷勢,所以難以想象他主動拔出這船錨時的劇痛與意志力。他真的是我認識的羅佩嗎?如果是我認識的那個羅佩班長,想必絕對做不出這種舉動;或者說,只要是一般人,就不會擁有這種主動自殘的勇氣。
他的腹部血肉模糊,止不住地流出混雜肉末的血漿,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了一片血洼。
緊接著,這令人不堪忍睹的猙獰傷口居然微微地動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復原。連十秒鐘都不到,紅色的肉就填補了原本的空虛,嶄新的皮膚覆蓋其上,再也看不見剛才的缺口,只有邊緣的血污證明了那個傷口并非幻覺。
如我所料,這個羅佩果真不是一般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無奈地笑了笑。
“對不起,寧海?!彼吐暷钪昂軔盒陌??我隱瞞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總之,請原諒我?!?br/> 朋友之間有所隱瞞并不是罕見的事,也遠遠談不上錯誤,可他卻對我就此事道歉,可以看出這個世界的寧海與羅佩的關系有多么要好。說到底,如果他們不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也不會因為其中一方的失蹤而立即動身遠赴海外去尋找了。
“沒關系,我也隱瞞了你?!蔽矣媚盍ψ屖种械蔫€匙串懸浮了起來,“如你所見,我是超能力者?!?br/> “啊?”羅佩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
在羅佩從痛苦的余韻中緩過來之后,我們離開了這間囚室。
很快,我們來到了關押著瘋老頭的囚室門前。
他已經(jīng)不再重復那一句話,重新陷入了沉默。我隔著鐵門,看向他,再次對他發(fā)問:“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他低著頭,突然發(fā)出了一道神經(jīng)質的笑聲。
“我不會走。”他看也不看我。
我覺得有點難辦。
坦白說,我也不是那種看見有困難的人就無論如何也要伸出援手的家伙,曾經(jīng)在河貍市的市立研究所的時候,我也拋棄了想要跟上來的研究員。眼前這個老人也是,我并沒有說什么也要救他的念頭。
如果他說不想繼續(xù)待在這里,我就會順手放出他;如果他說要留下,我也不會強拉他走。
不過,他似乎對于這羅普島有著遠比我更深刻的認知,我希望他能跟上來,之后再為我們提供更多的關鍵性情報。
“假如你強行帶我走,我就喊人?!彼洁熘?br/> “我明白了,我不會強行帶你走。”我說,“但是,在離開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br/> “你之前問了我那么多問題,現(xiàn)在還要問嗎?”他抬起頭看向我,“好吧……嗬嗬嗬,我會回答你,但是你需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