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之西第三街從南第四坊,永安坊。
坊角街鋪,武候隊正老張正靠在街鋪前大樹下,瞇眼掃視著來往路人?!斑@天氣真是熱的很。”他心里暗罵了聲鬼老天,扯起已經(jīng)汗?jié)竦囊律罁u晃著,想要扇掉點身上的熱氣。
這種炎炎夏日,他只盼著早點天黑,這樣就能早點下值休息了。
突然一個葫蘆遞到面前。
老張?zhí)ь^一看,發(fā)現(xiàn)一個濃眉疤臉的矮壯漢子,正沖他微笑。
“魏大郎?”
魏昶那張疤臉在長安城還是很有些名的,甚至有人暗里稱他為魏閻王。有些市井無賴地痞流氓們,甚至有句順口溜,生不怕魏疤臉,死不懼閻羅王,更有甚者,直接把這兩句話請人紋在身上,左臂一句右臂一句。
在這些混混無賴眼里,魏昶居然能跟閻羅王并論,可見此人還是很厲害的。
老張做為武候隊正,負責(zé)的就是永安坊街角的這個街鋪,手下連他共三十人,在這里呆的時間也很長,因此跟長安不良帥魏昶算是老相識了。看到魏昶,老張沒什么好臉色。這家伙流外小吏,可幾次因為捕賊捉盜之事不給他面子,讓他這個九品武候隊正下不來臺,所以梁子早就結(jié)下了。
有時,老張也挺羨慕這個魏疤面的,你說他區(qū)區(qū)流外小吏,可在長安城里卻比自己吃的開多了。
魏昶平日要是跟老張碰到,那絕對不會打招呼的,甚至兩人會扭頭裝著沒瞧見。可今天,就如太白金星白天出現(xiàn)一樣,魏昶居然笑呵呵的主動上前,還遞上了一個葫蘆。
“這天又悶又熱,早渴了吧?我這里有壺飲子,是烏梅漿,還冰著呢。”說著又遞上一張胡麻煎餅,餅面上綴著一粒粒油亮的芝麻,香氣誘人。
老張愣了一下。
然后嘿嘿的笑了起來,“怎么著,又來問郭員外家的案子?不是早跟你說過嗎?我們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有本事自己查去,沒本事,趁早把案子移交給我們武候仗院,讓我們來幫你把案子結(jié)了?!?br/> “張隊,我知道我以前多有得罪,還請老哥原諒。”魏昶壓低聲音道,說著又遞上一個胡餅,不過這個胡餅上卻露出一點銀光。老張一眼看出,這餅里居然夾了一塊銀鋌,他估計起碼得有二兩,雖說不能做現(xiàn)錢,可這拿到金銀店也是隨時能兌換三千來文錢的,這可不少。
“拿回去?!崩蠌埡俸倮湫陕暰芙^。
“老哥,勞煩幫個忙,我這里剛抓到幾個嫌疑人,能不能請你過來幫我看一眼,是不是見他出入過?”魏昶一邊說一邊又把那夾著銀鋌的胡餅遞了過去。
老張心里想著,今天能讓魏昶這個疤臉跟他低頭也是不容易了,關(guān)鍵是這二兩銀鋌回頭能給自家婆娘打枚簪子呢。
老張猶豫了下,最后還是接過了那個胡餅,然后道,“那就幫你瞧一眼?!?br/> “勞煩老哥跟我到這邊來?!?br/> 老張手里攥著那枚銀鋌面上笑呵呵,隨著魏昶來到街角,剛一過去,結(jié)果就有一個麻袋從天而降把他套了進去,然后就有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邊魏昶得手,也沒猶豫,直接帶著幾個手下不良人扛起老張就跑。
大白天的,公然綁架武候隊正,真是刺激無比。
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一行人很快來到一處空宅內(nèi)。
一名年輕的不良人見到魏昶他們回來,連忙進去向秦瑯稟報。
“猴已拿下?!?br/> 秦瑯坐在空宅的廊下,正在問一個不良人這處宅子的信息。
“這處宅子原本是司農(nóng)寺一位官員的宅子,前不久告老歸鄉(xiāng),帶著一家老小返回原籍了,這處宅子便委托牙人幫忙出售,不過暫時還未售出,所以一直空著?!?br/> 不良人散在城中,消息最是靈通,知道這宅子最近空著,今天便直接臨時借用了。
“這宅子挺不錯的,要賣多少錢?”
“回少府,這宅子所在這永安坊屬于城南了,這邊稍偏一些,有些坊甚至整坊都空著,被人種了糧食和蔬菜呢,價格并不貴,若是少府想要,我?guī)蜕俑夷茄廊苏f一下,頂多三百貫就行。”
三十萬錢,京師一棟得有二畝地千余平的宅子,有宅有院,難得的是前主人打理的還不錯,家具等一應(yīng)俱全,甚至園子里的花木養(yǎng)的也很好,只要買幾個奴仆然后就能拎包入住了。
魏昶帶著幾個不良人手下大步進來。
秦瑯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示意他先不要說話,然后招他到一邊在他耳邊低聲交待了幾句,魏昶點頭,把老張扛起到后院去審問去了。
麻袋解開。
狼狽不已的老張先是打量了四周一眼,看到魏疤面和一群皂衣不良人,憤怒的喊道,“魏疤面,你不想活了,敢綁架朝廷命官?”
魏昶黑著臉。
他身邊一名不良人前趨一步,拔出一把匕首頂在老張喉嚨前,老張感受到那冰涼,立即不敢再喊了。
“張隊頭,實在對不住,我們長安縣新來一位判法曹的縣尉,年輕且氣盛,一來就讓我一日內(nèi)破了郭員外案,若是不能限期破案,他就要革我的差事,甚至還威脅要清查我老魏以前的案子根底,你知道,干我們這行的,黑不黑白不白的,誰屁股底下也不可能干干凈凈,若是真追查,我老魏估計就沒好結(jié)果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就請老哥幫我個忙,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老魏一定牢記這個人情,必有后報!”
老張眼睛盯著魏昶不吭聲。
“張老哥這是不肯給面子?非要看我老魏下水了?那沒辦法了,我老魏也只好臨死拉個墊背的先,一會就請老哥先上路了。”
“你敢!”老張也摸不清這魏閻王哪句真哪句假,可在長安街面上混的人都知道,這魏閻王手辣心狠。
魏昶笑著道,“我想好了,一會送走老哥哥后,我就再弄具賤婢的尸體來弄爛了放一起,然后我就上報說郭員外家的那新羅賤婢其實是受你指使投毒,然后盜取金銀,結(jié)果因為你二人分贓不均內(nèi)訌,你被心懷滿的賤婢突襲殺死,你臨死前反擊,又刺死了那賤婢,同歸于盡了?!?br/> 老張聽的冷汗直流。
“不會有人相信你的鬼話,這根本沒人信?!?br/> “誰知道呢,也許有人信了呢,反正今天破不了案,我老魏也是無路可走,倒不如冒險一試?!?br/> 老張沒想到這魏昶居然如此狠辣心毒。
“我說我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崩蠌埢帕?。
“好,我聽著?!?br/> 老張這下一五一十的把那天他們在街鋪所看到的情況都如實告之,比如當(dāng)天郭家出來幾個人去找大夫,而他們街鋪當(dāng)時又有誰去盤問等。
魏昶又問了下案發(fā)當(dāng)天早些時候和晚一些時候郭府門外的動靜,包括往來車馬人員等等細節(jié)。
“我知道的都說了,放了我。”
魏昶眼神兇惡的看著老張,老張忙道,“我一會從這離開,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們今天根本沒見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