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瘋狂的一晚上。
　　
　　極致的痛之后便是極致的歡愉。
　　
　　在江雁聲的認知里，裴歌是貪玩乖張的富家女，人間疾苦她沒經(jīng)歷過，也不會去遵守什么綱常倫理，她只需要顧好自己的感受。
　　
　　這一類人，往往玩世不恭又自私自利。
　　
　　而裴歌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他知道，裴歌從高中起，就談過好幾個男朋友，她沒有物質(zhì)上的要求，全憑自己喜好來，覺得喜歡就去得到。
　　
　　但她挑男人的眼光一直不行，不管有錢的還是窮的，到最后總會不歡而散。
　　
　　在江雁聲心里，裴歌是屬于私生活很亂的那類。
　　
　　可結(jié)合的那瞬間，他還是看到了那抹鮮艷的血，是有些震驚，但不值得他心疼。
　　
　　如果不是裴董將她托付給他，裴歌早在她生日那晚就放任自己沉浮欲海了。
　　
　　饒是第一次，她的表現(xiàn)也并沒有很生澀。
　　
　　床笫之間，她游刃有余，知道取悅也知道享受，偶爾還知道服軟，知道利用自己的弱勢去獲取他的溫柔。
　　
　　江雁聲覺得自己身體和精神在這個晚上是分離的。
　　
　　心里許久都沒有這么清醒過，可身體卻放縱自己沉浮。
　　
　　在那火熱的碰撞里，越陷越深，甚至一度差點失控。
　　
　　是被她的可憐又委屈的哭聲拉回來的。
　　
　　彼時她手掌摸著他汗涔涔的后背，指甲深深陷進他臂膀的皮肉里，黑暗中，她偏著頭半張臉埋在被子里，嗓音帶著疲憊的哭腔，跟他說：“你真是太壞了?！?br/>　　
　　月光從沒拉緊的窗簾縫隙里偷偷溜進來，他安靜地低頭望著她，眸底殘留的冷漠慢慢也變得不真切起來。
　　
　　一滴汗水砸在裴歌臉上，她擰起眉頭，哭得更讓人心疼。
　　
　　接著他就聽見她說：“你以前對我很好的?！?br/>　　
　　以前？
　　
　　江雁聲繃緊下頜，眸底再度恢復(fù)清明，他不想憐惜她，在他心里，裴歌并不值得。
　　
　　……
　　
　　不知道過去多久，窗外逐漸泛起霧藍色，原本黑漆漆的天空開始泛起蟹殼青。
　　
　　室內(nèi)已經(jīng)重新歸于平靜。
　　
　　早上六點，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酒吧，散漫拖沓又略顯沉重的步伐宣告著夜生活的結(jié)束。
　　
　　酒吧后廚那條街，有人從小門出來，倚著灰色的墻壁抽煙。
　　
　　早晨的空氣帶著濕濕的霧氣，像細密的雨絲一樣往下落，不遠處傳來小商販的吆喝聲，車聲和各種叮叮當當?shù)捻懧暬祀s在一起。
　　
　　臨川熱鬧的一天又開始了。
　　
　　酒吧后廚的人出來清理垃圾，一大袋黑色塑料袋往半人高的藍色垃圾桶里扔去，發(fā)出哐當一聲響。
　　
　　抽煙的人從旁邊路過，手指順勢伸到垃圾桶上方，食指熟練地撣了撣老長的一截?zé)熁摇?br/>　　
　　還帶著火星子的煙灰往下面落，很快，一聲有氣無力的悶聲呻吟從桶里面?zhèn)鱽怼?br/>　　
　　已經(jīng)離開的后廚人員去而折返，跟那撣煙灰的陌生男人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
　　
　　那個被捆起來的男人被人從垃圾桶里倒出來，渾身極度狼狽，臉色刷白，嘴里塞著一坨揉成團的布，嗚嗚咽咽痛苦地呻吟著。
　　
　　隔了十來米距離的地方，身形修長高大的男人從小門出來，身上的黑色襯衫布滿褶皺，但無損他的俊美。
　　
　　他微微側(cè)頭朝這邊睇過一個淡漠的眼光，隨后理了理自己襯衣的某角，離開了。
　　
　　……
　　
　　江雁聲回了一趟自己的住處，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就正常去公司上班。
　　
　　他跟往常無異，照舊是一身經(jīng)典款的黑色襯衫和西褲，雖然那張臉足夠英俊，但很少笑。
　　
　　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禮貌地回應(yīng)，跟之前的每天一樣。
　　
　　但無人知道他身上那層薄薄的布料下的軀體，布滿了曖昧的、紅色的抓痕。
　　
　　襯衣領(lǐng)口扣好也能完全遮住脖子上被啃咬出來的痕跡。
　　
　　九點三十分。
　　
　　江雁聲有一個會，他的上司康明輝正在臺上講各個項目的進程，輪到他負責(zé)的其中兩個項目，江雁聲起來做具體的匯報和分享。
　　
　　中途兜里的電話震動響起，他禮貌地停頓一下，拿出來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
　　
　　會議繼續(xù)，等他結(jié)束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了。
　　
　　他出去透氣，隨后回撥給剛剛打來的那個號碼。
　　
　　雖然沒有備注，但他知道這是裴歌的輔導(dǎo)員。
　　
　　電話通了，江雁聲嗓音克制又禮貌：“老師你好，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對方停頓下，放才緩緩道出：“是這樣的，知道您現(xiàn)在是負責(zé)裴歌在學(xué)校的一切問題所以才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想跟你說個情況，今天是學(xué)期末測試，但學(xué)科老師跟我反映，裴歌缺席。”
　　
　　臨大是百年名校，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民國時期。
　　
　　學(xué)校治學(xué)校風(fēng)嚴謹，學(xué)期末測試關(guān)乎到學(xué)生的個人學(xué)分成績，這點十分重要，而除了成績，同樣重要的還有態(tài)度。
　　
　　但如今這個社會，處處都有參差，臨大也不例外。
　　
　　金錢至上的社會，饒是門檻極高的臨大，也總有鉆空子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
　　
　　譬如裴歌這類，可期末測試不能含糊，誰都最好不要缺席。
　　
　　嚴重點的，會直接被留級。
　　
　　江雁聲瞇起眼睛，皺著眉頭，等了那么一兩秒才發(fā)問：“她沒去考試嗎？”
　　
　　“對，缺席?！?br/>　　
　　男人嗓音也顯得很驚訝，跟著道：“老師，我去確認一下，麻煩您了?！?br/>　　
　　對方嘆氣一口：“知道她有目無一切的資本，但臨大終究是臨大，要是接下來每學(xué)期都還是這種態(tài)度，我這邊就建議您跟裴董事長好好溝通一下，臨川還有其他不錯的學(xué)校，沒必要一直在臨大混日子?！?br/>　　
　　江雁聲低聲賠笑：“您先別急，可能她有去不了的理由，我這邊確認完再跟您聯(lián)系，勞您費心。”
　　
　　“嗯，再見?！?br/>　　
　　掛斷電話，江雁聲站在走廊上，臉色又恢復(fù)成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他望著玻璃窗外金色的陽光，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捏了捏手機金屬質(zhì)地的機身。
　　
　　過了一分鐘，他給裴歌的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里響起冰冷機械的女聲，提示對方電話無法接通。
　　
　　他再撥一遍，仍舊是這樣。
　　
　　江雁聲定了定，轉(zhuǎn)身步履從容地朝電梯走去。
　　
　　剛好碰到陳琦從電梯里出來，兩人一碰面，江雁聲禮貌地沖她一笑，點頭：“陳秘書?！?br/>　　
　　陳琦笑著，問他：“你這會兒不是應(yīng)該在開會嗎？”
　　
　　“有點事找董事長，他現(xiàn)在在辦公室嗎？”
　　
　　“你去的正好，十五分鐘后董事長也有個會，”陳琦沖他眨眨眼睛，“是不是為裴小姐的事？”
　　
　　江雁聲抿唇，沒說話，沒承認也沒否認。
　　
　　陳琦搖搖頭，看了點四周，小聲說：“董事長的安排我也知道一點，是有點折磨人，我是覺得你沒必要委屈自己，這件事還是好好考慮一下，那是個沒有心又難纏的主?！?br/>　　
　　畢竟是說自己上司女兒的不是，陳琦又笑笑，往電梯示意了一眼，“快上去吧?！?br/>　　
　　江雁聲點頭，“好?！?br/>　　
　　他敲門進去時，裴其華一通電話剛好打到尾聲，江雁聲進來他便掛了。
　　
　　示意他坐，笑著問他：“雁聲，這么早，有什么事嗎？”
　　
　　江雁聲抿唇道：“董事長，剛剛學(xué)校里的老師打電話來說，裴歌今天期末測試，但是她缺席了，我這邊聯(lián)系不上她，所以想跟您確認一下她是不是還在家？”
　　
　　聞言，裴其華攥起手掌，粗眉皺起：“有這種事？她真沒去考試？”
　　
　　江雁聲點頭。
　　
　　裴其華起身踱了兩步，“我打個電話問一下?！?br/>　　
　　三分鐘后，裴其華掛斷電話，臉上情緒明顯跟剛才不同，直搖頭：“這丫頭昨晚壓根就沒回家，不知道又瘋到哪兒去了，我看她這一周早上按時出門上學(xué)，晚上準時回家吃飯，偶爾還看看書，我還以為轉(zhuǎn)性了。”
　　
　　裴其華看著他：“她電話打不通嗎？”
　　
　　“嗯，我這邊沒打通?！?br/>　　
　　裴其華抬起手掌摸了一把額頭，手指掐著眉心，“這孩子，這種關(guān)頭，真是沒分寸。”
　　
　　“董事長，我再找找，裴小姐應(yīng)該跟朋友在一起?！彼f。
　　
　　裴其華點點頭：“好，你多費心，沒去考試是有點麻煩，但還能補救，她隨心所欲慣了，倒是不用太擔心她的安全，到時候我再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凈添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