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曜沒想到，這雙腿竟然如此沒用，連話都不會說。
明明這雙腿會跑、會動，能看見，能聽見，慫慫的性子里也透著一股兒小機靈，怎么就不會簡單的開口說話呢？
趙若歆：……
其實還是刻意推測出來的。如若這雙腿兒會說話，應(yīng)該早就徹底假裝成他，把煜王府的仆人們指揮得團團轉(zhuǎn)了吧？畢竟“他”在沒發(fā)一言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派著欒肅做這做那了。從這點來說，這雙腿還真是貪圖享受、好逸惡勞。
又多了點嫌棄呢。
也怪楚韶曜之前下意識地就將雙腿里的靈智代入成雙生魂魄或者邪祟精怪一類的，理所當(dāng)然地就認為作為精怪的腿兒理應(yīng)擁有不凡技能。誰知道它竟然那么平凡普通又自信呢？
可不是自信么？
你連當(dāng)一個邪祟精怪都不配，也好意思自稱神仙？
驢誰呢？
從古至今那么多的神話傳說，就沒聽說過一個神仙這般無用的。就連志怪奇譚里記錄的那個仿佛腦子有坑的七仙女秀娥，人家也是會點石成金、撒豆成兵這類仙術(shù)的，況且人家腦子再有坑，也是附在了神筆之上，哪像你這廢腿？
楚韶曜在心里將有關(guān)自己雙腿的性格資料卡又更新補充了些：慫、膽小、擅書寫、嬌氣、好逸惡勞、油嘴滑舌、傻敷敷的……
噫。
真得好嫌棄??！
趙若歆可不知道楚韶曜在心里將她朝奇奇怪怪的方向揣測和琢磨，替她貫上這樣那樣莫名其妙的缺點。她見楚韶曜久久陷入了沉默不說話，還以為自己杜撰的神仙身份將對方唬住了。
“放心?！彼谒厣蠈懙??！拔覍δ銢]有惡意，只要你將我供奉得好好的，我就可以考慮讓你經(jīng)常體驗像今天這種的，站起來奔跑跳躍和轉(zhuǎn)圈圈的感覺?！?br/>
楚韶曜唇角掠過一絲嘲諷。
風(fēng)急速吹過耳畔，身體于空氣中翱翔，兩側(cè)樹木景物極速倒退，這種奔跑著的律動感和生命感，是他這種殘缺之人只要體會過一次就必然會深深眷戀的。
沒辦法拒絕。
然而奔跑著跳躍著的并不是他，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腿，他能體驗什么？身體失控、萬事不由自己控制，將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人之手的感覺么？
他楚韶曜從不喜歡被人威脅著做事。
他會拒絕腿里的靈智，同時再給它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小覷大晉煜王的下場。
然后他便問道：“你想要什么？本王一定盡力滿足你?！?br/>
……
欒肅在煜王府角落找到他家王爺?shù)臅r候，他家的潔癖王爺正倚著布滿泥巴的花壇，躺坐在泥地上。
出來時披在肩上的那件青藍色貂皮大羽斗篷，被解下來嚴(yán)實地裹住了癱在地上的雙腿，露出只穿了單薄睡袍的瘦削上身，在寒風(fēng)中姿容莊貴地筆直挺立著。
“王爺！”欒肅連忙解下自己身上的灰鼠皮披風(fēng)，心疼地覆在楚韶曜身上，同時看向他的腿：“您的腿？”
“送我回去休息?！背仃渍f，并沒有解答欒肅的疑問。
“是。”欒肅斂容。暗衛(wèi)所多年的訓(xùn)練和教導(dǎo)使得他養(yǎng)成了對主上私事不聞不問、閉口不言的好習(xí)慣。
“對了。”進入煜王府正院冰冷的主臥時，楚韶曜不經(jīng)意地說：“明兒將這張烏鐵木床給扔了，去皇莊要幾個工匠來，給房里盤幾張地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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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妹妹，歆妹妹?！?br/>
趙若歆睜開眼，眼簾映入一個俊逸儒雅的男子，衣著華貴、氣宇軒昂。她眨了眨眼，又四處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她終于又穿回了自己的身體，正臥在暖閣屏風(fēng)前的軟榻上。
“嗚嗚，席軒哥哥。”趙若歆鼻子一酸，委屈地落下了眼淚。
來人正是她的未婚夫，晉國三皇子殿下楚席軒。
晉朝民風(fēng)開放，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么嚴(yán)苛。趙若歆和楚席軒又是幼年訂婚，彼此相知相熟。
晉帝當(dāng)年給他們二人賜婚后，為了彰顯對虞家遺孤的重視，也為了增進小兩口的感情，免得他倆將來發(fā)展成一對盲婚啞嫁的怨偶，特命楚席軒拜了趙若歆的父親翰林學(xué)士趙鴻德為師，讓楚席軒在宮里學(xué)習(xí)皇子課程之余，進入趙府同趙若歆一道，在趙府家學(xué)中聽講。
因而楚席軒對趙府上下都很熟悉，和趙若歆也較一般的未婚情侶更為親密。
“怎么哭了？”楚席軒手忙腳亂，從懷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趙若歆擦眼淚?！罢l欺負你了？”
“煜、煜王、沒誰欺負我?！壁w若歆抽抽嗒嗒地說，想要告訴未婚夫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倒霉催經(jīng)歷，又萬千頭緒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含糊過去，委屈得精致的小鼻尖兒都粉紅了。她委屈地嘟著嘴兒，用力地抹去眼淚，勉力對楚席軒露出笑容：“席軒哥哥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