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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袖天風(fēng) 第6章 猜測

本朝女子,嫁人和離了能分家財,娘家無后也能繼承部分,倘若是個富家寡婦,那更是坐享家產(chǎn)。
  
  莫說葉謙只是開封府推官,這上到當(dāng)朝宰執(zhí),下到平頭小民,為了錢財迎娶寡婦,甚至當(dāng)起接腳夫的,都大有人在。
  
  三夫人攜了十萬貫資妝的事一傳出去,他人立時理解葉謙為什么會娶一個平民寡婦了,而且私底下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還算葉謙平日為人算正直,才沒有惡意揣度,說他要謀取徐菁財物的。
  
  ——不錯,說他看在徐菁豪富方才求娶,已經(jīng)是較為中聽的言辭了。
  
  葉謙滿腹委屈說不出,回去質(zhì)問徐菁:“夫人有萬貫家財,為何先時死死瞞著我,還假稱資妝單薄。若是心有猜疑,我可以指天發(fā)誓,我葉謙確確實實不知道夫人有如此多嫁妝,我真的就是踏春時看了夫人一眼,心生愛慕才求娶的!”
  
  徐菁的父親名下也有商鋪,葉謙一時沒想到那么多,只以為錢是徐父給的,平日里只是家中人丁單薄,怕人覬覦,藏富而已。
  
  徐菁先是驚愕無語,待聽他說起踏春時一見鐘情,面頰都紅了紅,“……老爺,不是這樣?!?br/>  
  葉謙還在自陳心跡,“外人閑言碎語,我立身正不怕,唯恐夫人你也誤會。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找林主簿對質(zhì),他那時與我同行。我見了夫人便同他說,若夫人并無夫家,我必求娶!”
  
  徐菁目瞪口呆,沒想到葉謙如此放浪的一面,她強忍著羞窘道:“那些錢,是揚波放在我這兒的?!?br/>  
  葉謙:“嗯??”
  
  徐菁此前對葉謙只是宣稱,揚波幼時身體弱,險些夭折,因此除去名字寄養(yǎng)在寺廟中,一直到過了生死劫難才接回來。相關(guān)文書手續(xù),還是揚波“補齊”的。徐菁一定要將揚波帶到京師,除卻母女分別多年,更是不希望留在章丘被揭破。
  
  此時也只能這個謊言上再找補,徐菁半真半假地道:“揚波很有經(jīng)商之才,她在寺廟里起先在廟會做些小買賣,后來慢慢做大了。這錢財是她隱匿下來的,畢竟身份不便外露,外祖家無男丁,也不愿留給過繼子。如今又要贈予我做嫁妝,可我怎么能收,只想著待她出嫁了,一并給她。相公,你知道此事,可千萬不能對外說?!?br/>  
  葉謙半晌才回神,一臉尷尬,“是揚波的啊……竟然是揚波的……呵呵,我就說,揚波這孩子怎如此干練。早先在章丘我便覺得,揚波若是男孩,我一定要叫他去考科舉的?!?br/>  
  他瞄了徐菁一眼,見徐菁也不好意思著,自己反倒松快些,感嘆道:“世上奇人何其之多,縱然身為女子,才略也不輸他人。古有巴寡婦、呂婦,今有吾家揚波?!?br/>  
  .
  
  再說溫瀾來葉家那日,夜里月上柳梢了,葉誕方才回來。
  
  因家中現(xiàn)有個皇城司的大禍害,葉青霄不敢聲張,連他娘也不叫知道,偷偷去敲他爹的門。此事他不便四處宣揚,又不得憋著一個人知曉。
  
  “你這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樣子?”葉誕皺眉呵斥。
  
  “噓,爹,小心察子?!比~青霄豎起一根手指。
  
  原本昂首挺胸訓(xùn)斥兒子的葉誕立刻面色一緊,放小了聲音,“什么?”
  
  葉誕好歹也是鹽鐵副使,聽見察子二字,面色也為之一變,可見皇城司密伺遍布,使人惴恐。
  
  “今日我去接三叔,三嬸帶了個女兒過來您是知道的,可我見了面卻發(fā)現(xiàn),那分明是原來皇城司的禍……溫瀾,就是陳琦的義子!”
  
  葉青霄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有些復(fù)雜,葉誕白日辦公耗費心神,竟想了好一會兒什么叫三嬸的女兒原來是忠恪公的義子。
  
  這是個什么關(guān)系,到底男的女的??
  
  葉青霄說道:“我同他打過交道的,數(shù)月前辭任離京,誰知又打章丘過來,成了三叔的繼女。他若不是探事,何以變服?”
  
  他又將白日與溫瀾的見面、對話復(fù)述一遍,不過刨去了自己失態(tài)的部分。
  
  葉誕沉思半晌,方道:“以我所看,他言之不虛,怕確是暫住。既然假稱辭任,要辦的事定然是不便宣之于眾。要探事也不必親自來,還叫你發(fā)現(xiàn)了。你說,他先去了一趟章丘,可是有所圖?”
  
  白日里葉青霄又氣又急,后來回去仔細琢磨了一下,他和皇城司打交道多,也覺出不對味了,此時低聲道:“應(yīng)當(dāng)說是皇城司所圖。忠恪公在世時,便一心要使皇城司能外出探察其他州府之事,而非限于京畿,只是卻屢次折戟在地方上,朝臣屢屢反對。三叔在外為官,誰知道他是不是借這個身份,在那一帶暗中布置?!?br/>  
  布置完了自然就回來,只是暫住在他家,待來日金蟬脫殼,回去復(fù)命。
  
  葉誕頷首贊同,“既然他叫你知道了身份,應(yīng)當(dāng)是無礙的。你記得,此事也不可叫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得到父親的認可,葉青霄才真正松了口氣,但還未放下心來,“只是他住在家里,總是不便的。您不知道,溫瀾心眼壞得很……”
  
  “那又能如何……唉,皇城司越來越過分了?!比~誕幽幽道,“便是朝中大員又如何,他們是天子耳目。這些時日你多注意著吧,雖說他只是‘暫住’,也莫讓人捉到把柄?!?br/>  
  ……
  ……
  
  葉謙依葉老爺子之言,不約見任何人,數(shù)日后果然有消息了,但這場官場風(fēng)云與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大名府推官這位置,本來考慮的頭一個是原來乾寧軍的通判顧虔,結(jié)果近日消息出來,顧虔被降黜了。
  
  細細一打聽,方知顧虔原本上報獄空,獄案悉數(shù)審訣完,獄中空虛,竟有野雀筑巢。
  
  所謂善為政者,倉稟實而囹圄空,獄空正說明了顧虔的理政能力。獄中現(xiàn)雀巢一事也被引為美談,顧虔大受褒獎,開封府推官的位置應(yīng)當(dāng)是十拿九穩(wěn)。
  
  可惜后來不知怎的,被查出來顧虔是謊報獄空,實則將獄中犯人全都藏匿在另一處。就連那雀巢,也有小吏供稱,其實是顧虔讓他兒子捉來的,實在可笑。
  
  顧虔有謊報嫌疑,自然被剔除出了候選。如今經(jīng)由復(fù)核、審議,又確認他果然藏匿囚犯,也就被降黜了。
  
  除卻顧虔,還有開封府的掌書記謝壬榮,也鉚足了勁想升一升,顧虔之外,便是他最有可能。不過,顧虔還只是被降黜,前后腳的功夫,謝壬榮竟直接被免官了。
  
  前不久運河上浮了大木,引得許多民眾圍觀,京中有童謠稱:“木攔江,龍巢翻,三秋水浩洋。”
  
  那大木被指為龍巢,龍君翻了龍巢定然大怒,預(yù)示這幾年要發(fā)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