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鏢局的大船鼓帆順流而下,越行越快。
孟劍雄坐在船艙中正自閉目養(yǎng)神,忽然艙簾一掀,一人探入頭來,正是孟晚舟。她叫了聲“爹?!?br/> 孟劍雄閉目道:“何事?”
孟晚舟掀簾入內(nèi),她走到孟劍雄身邊,蹙眉不語。
孟劍雄此時方睜開雙眼,說道:“何事惹咱們孟大小姐不高興了?”
孟晚舟端起茶幾上的龍井茶遞給孟劍雄,嘟囔道:“也沒什么事兒,孩兒就是想爹爹了,故此進(jìn)來瞧瞧。”
孟劍雄接過茶盅,微微呷了一口,說:“往日你給爹爹端茶倒水,不是揍了別人,便是挨了別人的揍,今兒非此非彼,嘿嘿,倒是太陽從出西邊出來了。”
孟晚舟笑道:“每次都是爹爹護(hù)著孩兒,爹爹最疼舟兒,爹爹是當(dāng)世的大英雄大豪杰?!?br/> 孟劍雄沒好氣的說道:“嗯,爹爹是大英雄大豪杰,果然不錯。馬屁拍完了,沒事爹爹可要用功啦?!?br/> 孟晚舟走到孟劍雄的背后說道:“舟兒給爹爹捶捶背,再向爹爹討教幾個問題?!?br/> 孟劍雄說道:“有何為難之處?是功夫還是詩詞文章?”
孟晚舟道:“是爹爹尋常教孩兒的做人道理,孩兒忽然有些稀里糊涂起來,得向爹爹請教?!?br/> 孟劍雄道:“你倒說來聽聽?!?br/> 孟晚舟道:“爹爹是當(dāng)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反正是江湖上人盡皆知之事,也不必說了。爹爹平常無論是教導(dǎo)門中弟子還是孩兒,都說咱們江湖兒郎最是義氣為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方是英雄本色,孩兒沒說錯吧?”
孟劍雄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倒是沒忘記爹爹平日的教誨?!?br/> 孟晚舟續(xù)道:“孩兒平常聽私塾的李先生說,《荀子》中說‘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學(xué)至于行止矣?!懹我舱f‘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些讀書人迂腐之言,可算得數(shù)么?”
孟劍雄道:“傻孩子,荀子是千年一遇的圣人,比肩孔孟,陸游是大詩人,家國天下。二人學(xué)問車載斗量,又怎是迂腐之言了?”
孟晚舟道:“那圣人與俠義道都是要咱們言行合一,是也不是?”
孟劍雄道:“這個當(dāng)然?!?br/> 孟晚舟眨了眨眼,說道:“那岸上的姑娘遭人欺負(fù),咱們卻袖手不管,豈不與爹爹尋常教導(dǎo)孩兒的道理大大相違?”
孟劍雄全身一震,神色肅然。
孟晚舟見父親臉上神色剎那僵住,心中不禁突突亂跳,只道這次必然要挨父親一頓慘訓(xùn)。
孟劍雄不語良久,最后嘆息一聲,說道:“你說得沒錯,理是這個理兒,然而咱們有鏢在身,鏢主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咱們身上。咱們押鏢的規(guī)矩,水路鏢對陸路上的事一概不問。如果被賊人騙上了岸,中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卻怎生是好?如果連爹爹也不守規(guī)矩,又如何叫其他兄弟伙計去守規(guī)矩?”
孟晚舟低頭不語,眼眶里滿是淚水,孟劍雄見女兒一副可憐的模樣,心中一軟,撫著她的頭發(fā)說道:“你年紀(jì)還小,江湖上的事兒自然不全然明白,要不然爹爹這次怎會帶上你走一趟?以后等你長大啦,經(jīng)歷的事兒多了,便明白爹爹今日的苦衷。爹爹并非愛惜自己的身與名,而是今日之事關(guān)乎鏢局上下的身家性命,不可為、不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