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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深處發(fā)生了激烈槍戰(zhàn),炮火震天響。
而這一切已經(jīng)和阮念初無關。
護送她轉(zhuǎn)移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小戰(zhàn)士,戴頭盔手套,穿迷彩服防彈衣,全副武裝,臉上涂著偽裝油彩,幾乎分辨不出他本來的面目。
戰(zhàn)士帶阮念初上了一輛軍綠色的山地越野車。
她坐在車上朝后望,透過車窗,營寨和周圍的一切都在逐漸遠離。她看見戰(zhàn)士們將武裝分子一一制服,看見年幼的童子兵們被抱成一團,警惕驚恐地看著突如其來的中國軍人,看見托里試圖追趕他們的汽車,又被戰(zhàn)士們攔下
結(jié)束了。
阮念初沒看一會兒,便收回視線,在副駕駛上坐正了身體。
身邊,小戰(zhàn)士一邊開車,一邊看地圖,謹慎避開附近的所有的地雷區(qū)。
阮念初問“你們打算怎么處置那些童子兵”
“哦,那群小孩兒啊?!睉?zhàn)士隨口應了句,道,“應該要交給柬埔寨政府?!?br/>
她點點頭,“他們大部分都是孤兒,挺可憐的,而且大多本性不壞。年紀小,改造起來也容易,能不傷害他們最好?!?br/>
小戰(zhàn)士笑起來,一口大白牙和黝黑膚色對比強烈,“你真有愛心。不過姑娘,以后再要支教獻愛心,可得選對地方。柬埔寨就別來了,不太平?!?br/>
阮念初彎了彎唇,沒有說話。
路途顛簸,看看手機,二十來天都沒充過電,早已經(jīng)自動關機。她本想給家里打個電話保平安,只能放棄。
正搗鼓著,小戰(zhàn)士又開口了,“對了。你家鄉(xiāng)哪兒的”
“云城?!?br/>
“喲,那可是個好地方,一線城市。我姐姐就嫁到了云城?!毙?zhàn)士的性格明顯很活潑,開了頭,后面的話便一股腦地往外倒出來,“說起來,咱們這也算有點兒緣分”
阮念初有些疲累,笑了下,“算吧。”
“看你年紀,還沒大學畢業(yè)吧”
“開學念大三?!?br/>
戰(zhàn)士樂呵呵,“陽光大學生,多好啊。你們都是國家的高素質(zhì)人才?!?br/>
阮念初聽得失笑,目光落在窗外的某處,自言自語似的,“我本來以為,你們特種部隊的人都不愛說話,很沉悶??磥碇挥兴粋€人是那樣?!?br/>
小戰(zhàn)士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她,好奇,“誰厲哥”
阮念初沒搭話。
戰(zhàn)士笑,接著面色就沉了下去,語氣里有幾分敬重幾分感慨,說“厲哥如果不是這性子,怕也沒法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待四年。不過都過去了。四年的臥薪嘗膽,沒白費。”
阮念初“為了抓坤沙和圖瓦”
戰(zhàn)士沉默,沒說話。
她頭略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半刻,皺起眉,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通,“營寨封閉,圖瓦又那么多疑,他在這邊四年,平時是怎么跟你們聯(lián)系的”
戰(zhàn)士自顧自開他的車,還是不說話。
阮念初明白了,“不能說”
戰(zhàn)士的表情有點兒為難,猶豫幾秒,道“我們在這兒有線人。也有專門的途徑傳遞信息?!?br/>
她愣住?;叵胍粫汉筇痤^,腦子里蹦出個猜測“難道是阿新婆婆她每天都會把所有人的臟衣服,拿到河邊去洗你們通過那些偶爾流走的衣服聯(lián)系衣服上有情報”原諒她電影實在看得多。
聽她說完,小戰(zhàn)士很尷尬,干咳了幾聲道“先說,這是你自個兒猜的。我可什么都沒告訴你?!?br/>
大致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阮念初便不再多問。聊天于是終止。
之后的一路,小戰(zhàn)士和她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叢林很深,樹木參天,阮念初坐在車上,甚至從車窗外看見了一些毒蛇,吐著信子,五彩斑斕。她想起之前自己曾只身一人在這里瞎晃,一陣后怕。
那天,如果不是厲騰及時阻止,她就算不進入地雷區(qū),也會死在這片叢林。
越野車七拐八繞地又開許久,才開到一片開闊地帶。前方空地上,停著幾架直升飛機,周圍還有原地待命的其它空降兵。
阮念初下了車,小戰(zhàn)士緊隨其后。
直升機旁的幾個戰(zhàn)士看見他們,都一愣,面露詫異,“何虎,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了”視線轉(zhuǎn)向阮念初,更狐疑,“這位又是”
何虎道“她是我們救出來的一個同胞。多的別問了,先送她離開這兒,直接去大使館?!?br/>
“誰的命令”
“厲副隊?!?br/>
聽完這話,戰(zhàn)士們不約而同地相視了一眼。何虎又道,“別你看我我看你。”往幾人里掃視一圈兒,道“就你吧,石頭。你護送這位同志轉(zhuǎn)移。”
阮念初下意識側(cè)目。叫石頭的戰(zhàn)士比何虎還年輕,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他嗆了聲,不太樂意,“干嘛我呀這是我第一次出任務,我還等著隨時支援呢?!?br/>
何虎皺眉,“少廢話。讓你送就送?!?br/>
石頭無語,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聲。
何虎笑了幾聲,轉(zhuǎn)頭跟阮念初說“行了姑娘,我就送你到這兒。放心,小石頭會把你平安轉(zhuǎn)移出去,送到大使館。你很快就能回家了?!?br/>
阮念初點點頭。石頭三兩下爬上一架飛機,招招手,“你上來吧,跟我走。”
她跟上。
“砰”一聲,艙門關嚴。何虎檢查了一下,沖駕駛室內(nèi)的石頭比了個手勢,示意可以起飛。螺旋槳轉(zhuǎn)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帶起巨大的噪音。
黃昏殘陽中,直升機緩緩升空。
何虎在外面跟她大聲說著什么,她聽不見,只能從戰(zhàn)士的唇形判斷出幾個無聲叮囑“這里發(fā)生的事,請務必保密?!?br/>
她點頭。
與此同時,一陣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震耳欲聾。
阮念初五指在透明玻璃窗上收緊,眸光微閃。視野中,距離營寨幾公里遠的位置升起大團黑色濃云,火光依稀可見,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阮念初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那人有句話說得很對。這兒的種種就當一場噩夢,她正值青春,大好年華大好人生,不能為此留下太深的陰影。
那些事,和人,都忘干凈。
追捕坤沙的過程,是一場苦戰(zhàn)。
這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狡猾,歹毒,手下人里半數(shù)都是花錢請來的歐洲雇傭兵,火力很猛。面對空降兵戰(zhàn)士們的圍捕,他并未放棄掙扎束手就擒,而是帶著一幫人負隅頑抗。
槍戰(zhàn)一直從黃昏持續(xù)到天黑。
在晚上九點十分,厲騰狙殺了坤沙的三名近身保鏢,并趁坤沙陣腳大亂時,打傷了他持槍的右手臂。
頭號目標人物坤沙落網(wǎng)。
至此,中國空軍獵鷹特種部隊長達四年半的“潛蛟”絕密行動,終于宣告結(jié)束。
凌晨時分,金邊市的郊區(qū)地帶夜風陰冷,周圍靜極了,只附近村落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一間廢棄廠房內(nèi)。
頭頂光線昏暗,厲騰脫了上衣坐在木頭凳子上,臉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壯的肌肉上細密一層冷汗。桌上擺著白酒,紗布,酒精燈,和一把軍刀。
左臂肱二頭肌處,一枚子彈凹陷在鼓囊囊的肌肉里,時間久了,模糊的血肉顏色偏黯。
旁邊幾個戰(zhàn)士皺了下眉,“厲哥,要不要幫忙”
“不用。”
厲騰語氣很淡,拿嘴咬開白酒的瓶塞,澆下去,烈酒順著緊繃的臂肌往下流淌。他垂眸看了眼傷口,手拿軍刀在火上兩面烤過,“呲”一聲,尖刀刺入血肉,對準。
只在短短幾秒間。
他面無表情,唇緊抿,握住刀柄發(fā)狠一挑,額角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