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建國認(rèn)識畢業(yè)前只是一位老師的董副校長，見到他出現(xiàn)在自己家，臉上浮現(xiàn)一絲驚訝。
　　
　　????“董老師？”
　　
　　????賀建國剛問了一聲好就被董副校長打斷：“建國同學(xué)，你來得正好，你勸勸金教授吧?！?br/>　　
　　????“勸什么？”
　　
　　????齊淑芳回答道：“董校長來給老師送工資，就是國家補發(fā)的工資，然后想聘請老師回學(xué)校繼續(xù)執(zhí)教，老師不想去。”
　　
　　????賀建國一聽，立刻明白了來龍去脈。
　　
　　????他眉頭皺了皺，并沒有依照董副校長的意思勸金教授接受返聘回校園教書育人，而是對董副校長道：“既然老師不愿意回去，那么就請董校長見諒，別強人所難了?！彼宦狚R淑芳口呼董老師為董副校長，也跟著改了口。
　　
　　????“你……”董副校長舍不得呀，金教授可是這個專業(yè)的頂尖人才，曾經(jīng)在海外深造，是國內(nèi)許多人都比不上的。
　　
　　????賀建國微微一笑：“老師這把年紀(jì)回去也是該退休了，確實沒有精力再教書。董校長，請您體諒體諒老師。不過，老師之前整理了不少和這個專業(yè)有關(guān)的資料，我抄過一份，您如果愿意的話，可以帶走給新的老師作參考，或許有點用?！?br/>　　
　　????董副校長嘆口氣，看向金教授：“您老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金教授點點頭。
　　
　　????他心意已決，決不回去。
　　
　　????董副校長只能接受這個事實，“您的工資以后按照退休工資來發(fā)放，您的房子是由政府出面，說退還給您?！?br/>　　
　　????“住在我家的居民搬走了嗎？”金教授冷不丁地問道。
　　
　　????他回上海時特地去了自己家一趟，自己的家早已面目全非，里面擠擠挨挨不知住了多少戶人家，料想里面早已是胡亂隔間、胡亂搭建。他連進(jìn)去都沒辦法，幾戶人家同住，你認(rèn)識我，我認(rèn)識你，他這個原來的主人在他們眼里是個陌生人。
　　
　　????董副校長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雖然國家說要把金家的宅子還給金教授，但住在里面的居民沒有去處，根本就不愿意搬走，反而還把上門通知他們的工作人員趕了出去。
　　
　　????金教授一看，還有什么不明白？
　　
　　????“在這種情況下，我回去干什么？連收房子的想法都沒有了?！睂W(xué)校是一塊傷心地，房子也是個傷心地，彌漫著點點血色。
　　
　　????“是老師和師母的房子，老師和師母為什么要放棄呢？現(xiàn)在因為住了很多人沒辦法收回來，不代表以后沒有機會收回來呀！”齊淑芳想起幾十年后上海市的房價居高不下，放棄太可惜了，哪怕留著以后收租給二老當(dāng)生活費也是好的呀。
　　
　　????金婆婆贊同道：“淑芳說得對，現(xiàn)在我們不想回上海，就由著那些鳩占鵲巢，等我們回去了再把房子要回來。我們自己家的房子憑什么不要？”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家人的生命、十年的人生、累積的財富，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了，國家這么對不起他們，退還房子是應(yīng)該的，而且只占據(jù)了自己家失去的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是不值一提，也不能便宜了國家！
　　
　　????金婆婆恨啊，恨上面的政治斗爭拿他們下面的人命不當(dāng)一回事，她沒那么寬廣的胸懷原諒一切，絕不會讓國家占一點便宜。
　　
　　????錯了就是錯了，不能因為國家，就占據(jù)大義之名。
　　
　　????金教授當(dāng)然聽自己妻子的話，“就這么說定了，麻煩董副校長回去替我們說一聲，請住在我們家的居民盡快搬走，如果我老頭子得空回上海見到房子里有人，就別怪我老頭子攆他們出去?！笔炅耍伤€記得那些人的長相，當(dāng)時為了占據(jù)自己家的房子，現(xiàn)在住在自己家的不少人爭著搶著批。斗自己老夫妻，憑空給自己夫妻增添了許多根本就不存在的罪名。
　　
　　????董副校長本來就是送補償來的，而且金教授和金婆婆的要求并不無理，自然是答應(yīng)了。
　　
　　????金教授不愿意回校，他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
　　
　　????董副校長不是沖著金教授一個人來的，還有別的聘請對象，因此離開賀家后就去那些人家拜訪。那些人有九成人雖然吃了很多苦，但是沒有金教授“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的性格，一聽說國家需要他們培養(yǎng)人才，立刻整裝待發(fā)。
　　
　　????這些，卻是后話了，暫且不表。
　　
　　????金教授在董副校長離開后，直接從工資里數(shù)出四十沓大團(tuán)結(jié)，往賀建國和齊淑芳跟前推了推，“你們不是欠著小薛四萬塊錢嗎？這里就是四萬，你們拿去還了?！?br/>　　
　　????“老師，怎么能要您的錢呀？”上次拿一萬塊錢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
　　
　　????金教授聽了齊淑芳的話，笑道：“我和你們分這么清干什么？這么多年我和你們師母全靠你們兩個養(yǎng)活，不也沒跟你們客氣？這錢留在我們手里沒什么用處。再說，我們手里還有三萬美金，就是買了房子也花不完，以后天麗月月都會寄生活費。小薛好意幫你們買房子，你們也不能欠債太久，先拿去還了，以后我們要是有用錢的地方再問你們要?！?br/>　　
　　????雖然不知道金天麗這些年經(jīng)歷過什么，整個人變了很多，有點目中無人，也有點盛氣凌人，但對他們老兩口還是不錯的，主動提出帶他們出國，也沒要自己老兩口名下的財產(chǎn)，是自己老兩口為了杜絕后患而主動轉(zhuǎn)讓給她。
　　
　　????所以，金教書不擔(dān)心金天麗不寄生活費。
　　
　　????齊淑芳看向賀建國，這么大的一筆錢，她不想擅自做主。
　　
　　????一萬塊錢還好點，四萬塊？
　　
　　????她手里那筆黃金都賣掉，現(xiàn)在也賣不到五萬塊錢。
　　
　　????賀建國沒跟金教授客氣，笑嘻嘻地收了下來，“那就多謝老師，我和淑芳先把大姐的錢還了，以后掙的錢給老師和師母花?！?br/>　　
　　????“這才對?！苯鹌牌乓恍Γ睦锖苁嫣?，覺得賀建國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
　　
　　????一家人嘛，過日子當(dāng)然要一起努力，單靠賀建國和齊淑芳兩個人一月比不上金教授的二百多塊錢？夠干什么呀？還債不知道得還到猴年馬月。
　　
　　????金婆婆選擇性地忘記了大四合院每年租金就有六千美金的事實。
　　
　　????“這么多錢，咱們收下來真的好嗎？”金教授和金婆婆照看四個孩子的時候，齊淑芳跟著賀建國到了廚房，小聲問道。
　　
　　????“沒事，咱們不收，老師和師母肯定以為咱們沒把他們當(dāng)成一家人，這樣的話，在一起生活，老師和師母心里也會不舒坦?！辟R建國利落地洗完幾個蘿卜，拿著蘿卜擦子把蘿卜擦成絲，“以后好好對待老師和師母就行了?！?br/>　　
　　????齊淑芳重重點頭，表示一定善待二老。
　　
　　????她心里想著，金天麗似乎提過金婆婆因為金教授姓氏的關(guān)系，加上結(jié)婚時金教授曾經(jīng)送她一對很厚重很古樸的黃金龍鳳手鐲，所以一直比較喜歡金首飾，可惜在家里遭劫的時候，金手鐲就被人給擼走了。自己手里正好有黃金，找合適的機會請金匠給金婆婆打一套首飾是很不錯的主意，首先，得查清金婆婆的喜好。
　　
　　????賀建國聽她這么說，沉思片刻，“師母確實戴過一對金手鐲，從來都沒離過身，我還記得那個款式，明天我給你畫下來。可能細(xì)節(jié)難以還原，但大概的款式依稀在眼前，上面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圖案，龍鳳之間是個浮雕的雙喜?！?br/>　　
　　????“好極了，你別忘了畫啊。耳環(huán)戒指什么的你還記得是什么款式嗎？”
　　
　　????“這個倒沒怎么注意，師母一直戴著的只有金手鐲，我聽老師說過，還是舊時候的款式和重量，四兩一只，很寬很厚，目測很重?！?br/>　　
　　????齊淑芳豪氣地道：“咱們是缺錢，可咱們不缺給師母打首飾的金子！”
　　
　　????四兩一只，兩只八兩，按舊制，也就半斤，半斤八兩嘛！
　　
　　????賀建國笑了笑：“別急著打，趕明兒我問問老師，如果能還原當(dāng)初金手鐲的款式就更好了，打出來的更有意義。”
　　
　　????“嗯！”
　　
　　????晚飯后，賀建國在家看孩子，齊淑芳去給薛逢送錢，薛逢頓時嚇了一跳。
　　
　　????“淑芳，你哪來的錢吶？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你該不會去搞什么投機倒把的事了吧？我跟你們說，雖然為了促進(jìn)經(jīng)濟(jì)發(fā)展，上頭隱約透著改革的意思，不少人漸漸大著膽子地私下交易，但具體的政策還沒下來，你和建國別因小失大！”
　　
　　????齊淑芳笑道：“誰搞那個呀？我和建國現(xiàn)在的身份，能搞嗎？這是老師的工資?！?br/>　　
　　????薛逢恍然大悟：“是了，現(xiàn)在平反的工作人員會補發(fā)工資。金教授以前拿的是一級工資，相當(dāng)于行政7級，十年下來確實有好幾萬了?！?br/>　　
　　????齊淑芳忍不住豎起拇指，她的消息真的很靈通呀。
　　
　　????薛逢不客氣地把大團(tuán)結(jié)掃進(jìn)帆布挎包。
　　
　　????拍拍鼓鼓囊囊的挎包，薛逢笑道：“我以為你們還得幾年才能用房租還清，哪知道你們的運氣這么好，不到一年就全部還清了。金教授那個女兒，在首都里停留了這么久，沒給你們?nèi)锹闊┌?？我看她，不簡單吶?！?br/>　　
　　????齊淑芳笑道：“要是簡單，能那么快在國外站穩(wěn)腳跟并且順利再婚生子？她來就是探望老師和師母，很快就走了，沒給我們帶來什么麻煩?！?br/>　　
　　????就是自我感覺高人一等而已，看在金教授和金婆婆的面子上，暫時不計較。
　　
　　????薛逢摸了摸下巴。
　　
　　????過了良久，她問端起茶碗喝水的齊淑芳：“金天麗有沒有詳細(xì)說過自己在國外的遭遇？”
　　
　　????“沒有，怎么了？”
　　
　　????“她就這么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金教授和金婆婆的贈予？”金教授和金婆婆在國外的資產(chǎn)雖然不是特別多，但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涉及到國外，引起了有關(guān)部門的注意，薛逢也靠著自己的門路得到了信息。
　　
　　????齊淑芳遲疑一下：“不能這么說吧，是老師和師母自愿給她的，她自己沒提過。”就算她不喜歡金天麗的性格，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金天麗唯利是圖連父母的財產(chǎn)都不放過。
　　
　　????薛逢冷笑：“如果她沒有這個意思，為何隨身帶有專業(yè)的律師？”
　　
　　????“律師是她帶來的？”齊淑芳大吃一驚，她以為是金天麗在首都找的，因為律師并不是外國人，牽扯到金教授和金婆婆的財產(chǎn)，她和賀建國都沒接觸，擔(dān)心讓人浮想聯(lián)翩。
　　
　　????“金天麗帶了不少人，一個開車的司機、四個保鏢和兩名專業(yè)的律師，司機和保鏢是美國人，律師則是美籍華人?！毖Ψ暝缇痛蚵牭搅司唧w情況，“她到了首都之后沒閑著，曾經(jīng)去拜訪過美國駐首都聯(lián)絡(luò)處主任?！?br/>　　
　　????“有這種事？我們倒是真沒注意?！?br/>　　
　　????美國駐首都聯(lián)絡(luò)處主任相當(dāng)于后來的駐華大使，現(xiàn)在兩國還沒遞交國書正式建交，所以還沒有駐華使館，也沒有駐華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