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jié)，齊淑芳還在老家，金教授和金婆婆就跟賀建國說了一聲，在他請自己夫妻同去賀樓大隊過年時，婉言謝絕。
　　
　　????今年除夕正好是周六，春節(jié)是周日，賀建國打算周六下班后回老家。
　　
　　????賀家一大家子過年自己兩口子去湊什么熱鬧？雖然兩口子留在古彭市會覺得很寂寞，但是金教授和金婆婆早就看開了，當(dāng)年住在牛棚時不也是自己度過？
　　
　　????賀建國勸了幾次都不行，無奈之下，整治好年貨留下，獨自帶著部分年貨回老家。
　　
　　????今年賀樓大隊的年味兒特別濃，里里外外熱熱鬧鬧，家家戶戶都大大方方地炸丸子、炸果子、包餃子、殺雞宰鵝，一年到頭難得吃一頓好的，再窮的人家也舍得磨點白面包上白菜餡的餃子，就著生產(chǎn)隊分的豬肉添點油水。
　　
　　????賀家三房集合在一起陪伴老父過年，三世同堂數(shù)十人，在賀建黨家擺了三桌。
　　
　　????王春玲眉頭舒展，拋開家里所欠的債務(wù)，笑對齊淑芳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和老三帶孩子回家就別帶什么口糧了，別的供不起，糧食肯定夠你們吃?！?br/>　　
　　????齊淑芳懷里抱著急性子五一，喂他喝了一點小米粥，聽了王春玲的話，忙道：“大嫂這么說，那我和建國就不客氣了。只是，我們一家子胃口可不小，把你們家的糧食吃光了怎么辦？”雖然現(xiàn)在處于改革開放初期，但食物依然十分珍貴，估計得等到八十年代初期全國各地都實行家庭聯(lián)合承包制，糧食危機才會緩解一些。
　　
　　????王春玲豪氣地揮手道：“看你說的，難道你們家都是大肚子的彌勒佛？吃得完幾千斤糧食？吃得完也沒關(guān)系，盡管吃。”
　　
　　????她又不傻，賀建國和齊淑芳上班的上班，上學(xué)的上學(xué)，孩子都帶在身邊，一年到頭會在老家停留幾天啊？撐死一個月，也就吃百十斤糧食。何況齊淑芳那么有本事，她在家，家里就缺不了油水，比糧食還珍貴呢。
　　
　　????齊淑芳抿嘴一笑。
　　
　　????沒有矛盾地場面真讓人感到舒服，和和氣氣，你謙我讓，這才像一家人嘛！
　　
　　????轉(zhuǎn)頭看向上面那桌，賀建黨兄弟和賀道榮幾個成年子侄陪著賀父推杯就盞地喝著小酒，嚼著油炸的花生米，齊淑芳真希望時間停滯在這一刻。
　　
　　????其實張翠花和王春玲也沒想到會有今天。
　　
　　????在齊淑芳發(fā)家之前，三家日子過得差不多，誰也不嫉妒誰，各過各的，齊淑芳沒進門之前呢，賀建黨家和賀建軍家偶爾湊到一起過年，都恨不得不出一粒糧食，妯娌之間哪像今天這樣啊？缸里滿滿的都是糧食，桌子上滿滿的都是菜，隨便吃。
　　
　　????直到年夜飯吃得差不多了，賀建黨掏出火柴盒點了一支煙，齊淑芳才把吃飽后睡著的五一抱到里間，張翠花見狀也把五二帶了進去，剩下的人依然觥籌交錯，一片歡聲笑語，回想著過去的一年，遙望著明年的豐收。
　　
　　????“我決定了，雞鴨鵝這些就不用說了，先養(yǎng)兩頭豬，再把所有精力放在棉花地里?！辟R建國建議他們先搞一樣，但是賀建黨干慣了農(nóng)活，覺得可以承擔(dān)，準(zhǔn)備一起進行，打算再承包幾畝荒地，專門種春玉米和紅薯、土豆等高產(chǎn)量的農(nóng)作物。
　　
　　????以前上交給國家的豬都瘦啊，費盡心力養(yǎng)一年頂多一百多斤，另外還得撥飼料糧下去給豬吃，不然光憑著豬草根本就不能把豬養(yǎng)到國家的標(biāo)準(zhǔn)體重一百二十斤。
　　
　　????賀建國擔(dān)心地道：“大哥干得過來嗎？”
　　
　　????“干得過來，有啥干不過來？活多才能說明收成好?！辟R建黨已經(jīng)擬定好計劃書了，“自己多種點地，到時候割的紅薯藤、土豆藤都能喂豬，舍不得浪費麥麩玉米面，爛紅薯爛土豆這些收成高的切片曬成干子喂豬，兩頭豬吃得有限，平時再多打點豬草?！?br/>　　
　　????賀建軍在一旁笑道：“我和大哥的打算一樣，趁著年富力強，多種點地，多收點糧食，多養(yǎng)點雞鴨鵝豬羊。不怕活多，就怕人懶?！?br/>　　
　　????賀父年紀(jì)大了，二畝七分地收的糧食就夠他吃了，沒精力喂豬，決定除了雞鴨鵝以外，再養(yǎng)幾只羊羔，放羊割草都不是什么重活，收的麥秸稈、玉米秸稈等物儲存下來就夠羊羔過冬了，何況他放羊的時候也能就地割草曬干儲存。
　　
　　????“爹，您何必這么累？不如搬到我們那里住。您要是怕您在城里沒有糧食供應(yīng)，家里不是有地嗎？每年該收糧食的時候我陪您回來收糧食?！辟R建國道。
　　
　　????他早就想把賀父接到身邊生活了，但是賀父一直不同意。
　　
　　????之前賀父不同意的一個原因是國家不允許城鄉(xiāng)混住，甚至有一段時間城里人一戶只允許留一個孩子在城里，鄉(xiāng)下人到了城里不適應(yīng)是小事，主要是沒有城里人的糧食供應(yīng)，不在家里干活的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沒有糧食。
　　
　　????另一個原因就是賀父住不慣，每次進城都會事先洗澡洗頭換上體面的衣服，生怕到了城里給兒子兒媳丟臉。
　　
　　????賀建國和齊淑芳當(dāng)然不嫌棄老父衣著打扮，但是老人的心里不這么想。
　　
　　????為人父母者，大多數(shù)處處都為兒女著想。
　　
　　????賀建國進修花了三四個月，賀父好不容易才熬過來，見到小兒子回來，他老人家立刻收拾東西回老家，哪怕在城里交了三兩個朋友都抹不掉他回老家的迫切之心，一個勁地說幾個月都閑得發(fā)霉了，渾身都不舒服。
　　
　　????聽小兒子再次提出讓自己去城里居住的話，賀父忙不迭地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去，不去，不去！我去干啥？左鄰右舍沒一個認(rèn)識的人，話也說不上兩句，我說攢糞肥田耕種，他們說工作說搶購副食品，干瞪眼，我聽不懂他們說的，他們聽不懂我說的，這叫話不投機半句多，哪比得上在家里？一起坐在地頭上拉閑呱都知道在說啥?！?br/>　　
　　????賀父才不去城里自討苦吃。
　　
　　????最重要的是大兒子二兒子都在老家，讓他偶爾去小兒子住幾天是可以的，長時間跟著小兒子住就不行了，大兒子二兒子的臉往哪兒擱??？雖然他不給兒子們添麻煩，和和氣氣地做人，但是有這么三個出息的兒子，只要他想，在賀樓大隊橫著走都沒關(guān)系。
　　
　　????“爹！”
　　
　　????賀建國叫一聲，沒來得及說出其他的話，賀父趕緊打斷他：“你就別勸我了，我早跟你說不去了，反正你個個星期都回來，我平時給你送菜送柴禾，又不是見不著。”
　　
　　????他怕賀建國繼續(xù)勸自己改變主意，話題一轉(zhuǎn)，看向這個桌子湊一湊，那個桌子玩一玩的小平安，“安安，安安，快過來，阿爺給你夾一塊大肉！”大孫女都到說婆家的年紀(jì)了，其他孫輩就只有平安一個小女孩了，長得好嘴又甜，賀父可喜歡她了。
　　
　　????平安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喜滋滋地道：“阿爺，夾一塊大肉，我吃瘦的，把肥肉省下來給阿爺吃，等我長大了，掙錢給阿爺買很多很多的肉吃！”
　　
　　????賀建軍笑道：“哎喲喲，這小毛丫說話可真好聽?！?br/>　　
　　????兄弟三個轉(zhuǎn)回正題，討論明年的計劃。
　　
　　????賀建黨決定種十畝棉花，賀建軍決定種八畝，雖然經(jīng)濟作物很重要，能賺錢，但是糧食作物不能放棄，沒有足夠的糧食一切白搭。
　　
　　????賀建國聽完兩個哥哥的話，增補了一些注意事項，深夜才散。
　　
　　????第二天一早，晚輩給長輩拜年，未婚晚輩都收到了長輩給的壓歲錢，和往常一樣，賀父給孫輩一人一塊錢，賀建國三兄弟夫婦給子侄一人五毛，比齊淑芳剛穿越的那年漲了五倍，當(dāng)年她給七個侄子壓歲錢，一共給了七毛錢。
　　
　　????賀建國和齊淑芳不缺錢，可他們沒有因為自己有錢就越過兄嫂而揮金如土，賀建黨夫婦和賀建軍夫婦心里覺得特別舒服。
　　
　　????當(dāng)天傍晚賀建國一家回城，兩家給帶上不少糧食菜蔬，作為齊淑芳娘兒倆在家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