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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周末轉(zhuǎn)眼即過，王春玲照常出工，賀建黨照常管理整個生產(chǎn)大隊的事情，他們家的孩子除了最小的賀道貴，其他的照常上學(xué)。見賀建黨沒有訓(xùn)斥孩子，王春玲可算把心放下來，要是因她的原因?qū)е麓髢鹤影ご虬ちR，她……她一定會很難受，覺得對不起他。

????上學(xué)的上學(xué)，出工的出工，同時也是賀建國照常上班的時候。

????賀建國前腳出門，齊淑芳后腳就覺得悶悶不樂。

????昨天忙忙碌碌，沒來得及好好交流感情。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币婟R淑芳無聊地修剪風(fēng)吹雨打后顯得凌亂又凄慘的月季花叢，入冬后，月季花就全部凋謝了，只剩枝干帶著一些沒落盡的葉子在風(fēng)中搖曳，金婆婆倚著東偏房的門框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打趣。

????她穿著齊淑芳的舊棉襖棉褲，罩著黑布褂子和黑布褲子，顯得很臃腫，舉止很優(yōu)雅。

????經(jīng)過金教授、陳教授的教導(dǎo)，再加上自己一直有看書，自覺有點文學(xué)素養(yǎng)的齊淑芳臉上有點紅，“您說什么啊？我哪有！”自己明明是以事業(yè)第一好不好？

????“哦，我是忽然有感而發(fā)，沒說你。”金婆婆笑嘻嘻地道。

????經(jīng)過昨晚的相處，齊淑芳非常清楚金婆婆開朗活潑的性格，擔(dān)心她再笑話自己，硬生生地轉(zhuǎn)移話題：“昨天熱敷過，老師好點了嗎？”

????金婆婆除了頭上的傷，其他問題不大，反倒是金教授因為腿傷，目前正臥床休息。

????金婆婆目光中露出一絲擔(dān)憂：“好點是好點了，多虧你治傷有一手，沒留下什么毛病。但是老金這人心思重，我怕他經(jīng)此一事，更加解不開心結(jié)了?！睔w國之時滿腔熱血，一心一意地想報效祖國，誰知臨到晚年，落到這種地步，他能活著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我以前常聽人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仔細想一想，很有道理，不管有多苦多累多痛，只有活著，才有希望。老師之前也這么說過，可見老師明白生命的重要性，您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老師，活著，一定會等到希望。”齊淑芳不敢說得太明白，只能含含糊糊。

????“我明白?！苯鹌牌劈c頭，滿臉堅毅，“我會好好活著，老金也會好好活著，我不能讓自己的兒孫背負著恥辱，到了底下都不安寧?！?br/>
????一想到血泊中的兒孫，她就心痛得喘不過氣，用力地捶了捶心口，半天才緩過來。

????緩過氣來的她眼前一黑，發(fā)現(xiàn)齊淑芳因擔(dān)心自己的情況而以飛一般的速度到了自己跟前，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沒事兒，別擔(dān)心。我昨天才恢復(fù)記憶，你師兄一家人的死歷歷在目，難免心痛，過些日子就好了。”

????好？怎么可能好得了？喪子之痛啊。

????齊淑芳微微一嘆。

????金婆婆卻道：“現(xiàn)在挺好了，淑芳，真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挺好了。你和建國覺得我們老兩口慘，是因為你們沒有見過更慘的情景。為了立下所謂的功勞，對我們用的刑，簡直可以用慘絕人寰、慘無人道來形容！我們能逃離那個地方，真的……真的很幸運！那些死了的人，不是因為他們不想活，是因為他們覺得生不如死！”

????金婆婆眼里含著淚，一顆一顆地滾下來，流進嘴里，苦澀咸三味俱全。

????“師母您別想了，越想越不好受?！饼R淑芳放下剪刀，伸手扶著她走進堂屋坐下，又給她倒了一碗紅糖水用來補血，聊勝于無吧。

????金婆婆喝了幾口，心里暖暖的，身上也暖暖的，但傷痕猶在，痛楚并沒有減輕。

????齊淑芳摘下一只風(fēng)干野兔泡在溫水里，又拿下一塊狍子肉泡了，然hòu問金婆婆中午想吃什么，趁著住在自己家里，自己可得給他們好好補補。

????金婆婆道：“不用吃得太好，要是我和你老師吃胖了，回賀樓大隊肯定會引起懷疑?！?br/>
????齊淑芳的手停了一下，繼續(xù)準(zhǔn)備中午的食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金婆婆瞇著眼睛看向門外，幽幽地道：“一定會有頭，一定會結(jié)束，就是不知道早晚。你看那些史書上記載的，凡是改朝換代，沒發(fā)生過這種事的有幾個朝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很多時候是這個原因所致。從明面上看，咱們國家目前發(fā)生的事情好像和這個原因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抽絲剝繭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這也是原因之一。開國二十一年了吧？世人的想法是這二十一年潛移默化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把上miàn的指示當(dāng)作是唯一的真理?！?br/>
????“師母……”

????“我不恨那些對我們有偏見比我們避而遠之的人，就像建國的哥嫂以及賀樓大隊的所有社員。有一天、一定會有這么一天，他們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無所適從。對，就是無所適從。人的觀念不會永yuǎn固定，以前男尊女卑，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男女平等了嗎？但是我恨那些始作俑者，我恨那些打著名號掩飾自己私心滿足自己私欲的人。”

????齊淑芳除了豎拇指，沒有第二種做法。

????此乃真巾幗也，見識非凡，預(yù)言得也十分準(zhǔn)què。

????有人來敲門，齊淑芳忙把金婆婆送到臥室，然hòu去開門，“云柏？是送傘來的嗎？”

????“嗯?！痹瓢匮劾餄M是感激，雙手奉上黃油布傘，“淑芳，謝謝你，要沒有你的傘，我冒著雨回家，大伙兒捐的糧票恐怕就要濕透了。我昨天來還傘，你怎么不在家?！?br/>
????齊淑芳接過傘，笑道：“你說昨天??？不好意思，昨天老家出了點事，我們就出門了?！?br/>
????“沒什么要緊事吧？”云柏關(guān)切地問。

????“沒有，沒有，已經(jīng)解決了?！?br/>
????“解決了就好。”

????齊淑芳拄著油布傘，“云柏，你還進屋坐坐嗎？”最好別，雖然金婆婆有白英紅的出院證明，但是她很不希望別人見到金婆婆。

????云柏急忙搖手：“不去了，我們家是百廢待興，我得回家收拾去?！?br/>
????“哦，那我就不送你了?！?br/>
????“不用，不用?！?br/>
????云柏離開后，齊淑芳準(zhǔn)備回身關(guān)門，葉翠翠忽然從隔壁竄出來，“云家這大丫頭挺不錯的，長得清秀，又有正式工作，一般來說是個香餑餑，可惜她家里窮，一家子的重擔(dān)都壓在她肩頭上，沒幾個家庭敢接受，她家也不想放她出門子?！?br/>
????“哎喲，我的葉大姐，你這么出現(xiàn)，把我嚇了一跳?！?br/>
????葉翠翠白她一眼，“就你？嚇一跳？我說淑芳，別坑我了。咱們當(dāng)了這么久的鄰居，誰不知道誰?。课铱墒锹犝f了，你是力氣大人也膽大?！?br/>
????齊淑芳呵呵一笑，這街坊鄰居里頭的消息傳得可真快啊？她一鄉(xiāng)下來的，也沒在街坊鄰居跟前顯擺過自己天生神力的本事，葉翠翠居然很清楚，難怪賀建國說，城里也好，鄉(xiāng)下也罷，基本上沒啥秘密能瞞得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