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庭本來有些困意,很不想去,她淺淺呼吸,手從薄被探出來。手機里傳出對方因為飲酒,比往常有些粗重的吐息。
秦樂天在客廳跟人一起開黑,吵吵嚷嚷,到了一場游戲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主臥房門“唰”一聲拉開,秦樂天抬了一下眼皮子,馮庭妝容清淡,穿著睡裙走出來。
他低下頭繼續(xù)打游戲,馮庭繞過他去了衣帽間,沒幾分鐘出來,她手臂上搭著剛才穿的睡裙,身穿白t黑褲,慵懶長發(fā)披散,把睡裙一丟。
秦樂天又瞟她一眼,“大晚上出去?”
馮庭慢悠悠走到玄關,打開鞋柜,因為等會兒要開車,她就拿了一雙運動款老爹鞋,扶著鞋柜穿上一只,又穿上翹著腳穿另一只,聽秦樂天問她,才抬起頭,心不在焉說:“啊,去接老板。”
秦樂天垂著眼說:“你老板不就是我哥,我哥什么時候使喚過你,不都是你去哪送到哪,車接車送嗎?”
馮庭背過身,坐在玄關矮凳上系鞋帶,回憶自己在秦思明那的待遇,再聯(lián)想在顧聞柯跟前的處境,嘆息:“我最近做了個兼職,老板跟老板不一樣……”
她站起來,從旁邊衣架拿了一頂黑色鴨舌帽,戴上,側過身,對鏡子里的自己欣賞幾眼。
繼續(xù)自言自語:“有些老板啊,就是不識抬舉?!?br/>
說罷,背包,拾起車鑰匙,走兩步,忽然想到什么,腳步頓住,轉身看著秦樂天。
“弟弟,我走了?!?br/>
“走吧?!?br/>
她抿了抿嘴,“……如果我一個小時后還沒回來,你給我打電話,裝作我爸爸?!?br/>
秦樂天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聽這么說,放下手機,“不是,你出去接什么人?。磕氵@么一說,我怎么感覺瘆得慌?”
他站起來,扯了扯衣服,“不行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br/>
走著就走過來穿外套,馮庭被逗笑了,阻攔他,“你去什么啊去,一個小時后我沒回來,你給我打電話就行了?!?br/>
她拉開房門,想到什么,瞇起眼威脅:“這件事別告訴秦思明,要是給我搞砸了,有你好看。”
不等秦樂天反應,“啪”一聲,房門被關上。
秦樂天撓頭,他怎么覺得,這姐姐最近有點神經(jīng)不太正常?
談戀愛了,又或者是,受什么打擊了?
*
顧聞柯打完電話就回久未烊的待客區(qū)休息,女老板去后廚倉庫清點完明天需要去有機大棚采購的食材,拿著一串鑰匙回來,見顧聞柯沒走,很會做生意,對身后助理吩咐:“去給顧總泡一杯錫蘭紅茶,加夏威夷果泡,吃了飯喝杯水果茶,解膩?!?br/>
隨后把鑰匙交給對方,扯著肩膀的披肩拉上去,朝顧聞柯走去。
遠遠叫了一聲,“顧總?!?br/>
顧聞柯轉過身,看向來人,把剛才一邊沉思,一邊拿在手里把玩的手機,放進兜里。
“很久沒見沈老板了?!?br/>
久未烊這個名字,儒雅有韻味,背后的老板自然也是有品位之人,不過大家一般聯(lián)想不到是個年僅三十歲的女性。
顧聞柯跟沈絲云本人不熟,跟沈絲云的父親有些淵源,所以兩人也能搭兩句話。
沈絲云走到顧聞柯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笑著解釋:“最近我妹妹心情不好,我?guī)教幑淞斯洌瑒倧陌闹藁貋??!?br/>
顧聞柯點點頭,沈絲云要的水果茶泡好,被送上來,她接過一杯,推到顧聞柯面前,“顧總嘗嘗我新研制的水果茶?!?br/>
顧聞柯倒是不渴,不過盛情難卻,便端起嘗了一口。
加了甜菊苷,比往??诟刑鹉?,男人大多不喜甜,顧聞柯也不免俗。
不過他還是夸贊了一句,“沈老板好手藝?!?br/>
就在這時,馮庭的電話就到了。
她說自己已經(jīng)到了,久未烊今晚吃飯的多,附近不好找停車位,讓顧聞柯往她那邊走一走。
沈絲云知道來接顧聞柯的人到了,隨他站起來,嘴角噙笑,跟在身后往外走。
顧聞柯對她客套,“沈老板不用那么客氣?!?br/>
沈絲云卻說:“顧總經(jīng)常來我這里捧場,我當然得送送?!?br/>
一送而送,就送到了距離馮庭的車只有三五米的地方,馮庭本來對顧聞柯今晚讓自己來接,頗有微詞,看見顧聞柯佳人在側,就不只是微詞了。
兩人在車燈打出的亮敞處告別,馮庭故意煞風景,閃了閃車燈,沈絲云被車燈刺到眼睛,抬起手臂遮擋,這個時候,馮庭才推車門下來。
對顧聞柯不好意思笑笑,“原來是顧總啊?!?br/>
她柔聲道歉,“天太黑了,剛才沒看清是顧總?!?br/>
她踩著步子走來,上下打量一番沈絲云,“您好,剛才不好意思?!?br/>
顧聞柯抬眸瞧她,主動介紹,“這是久未烊的老板,沈絲云沈老板?!?br/>
馮庭提了提眉梢,含著笑遞手,“原來是久未烊的老板,幸會幸會。”
沈絲云搭手,兩手短暫交握。
“這位是?”
“我是顧總的……”她看看顧聞柯,側了肩膀說,“秘書?!?br/>
沈絲云客氣的笑笑。
目送顧聞柯與馮庭上車,沈絲云才轉身回久未烊。
馮庭倒沒把沈絲云這個小插曲當回事,只是有些意外,久未烊的老板竟然是個美人,看上去知性成熟。如果真要跟顧聞柯配一配的話,這樣的性子倒是比周可嵐更合適做顧太太。
不過沈家,她想了想本市的幾個大亨,沒聽說有姓沈的,家室上,應該比周可嵐差,不過周家要就風光了沒兩年。
不過關于周家的產(chǎn)業(yè),今年在坊間有個冷笑話,說小明從小沒有父親,為了感受父愛,他今年買了周氏股票,于是馬上就看見爹(跌)了。
至于周可嵐急著離婚,是否也想幫娘家人,馮庭就不得而知了。
顧聞柯上了副駕駛座,昨天因為周家的事,與周老爺子打電話至凌晨,商場瞬息萬變,今晚吃飯,除了聊地皮的事,還稍微問了一些內(nèi)幕,才知道,周家這次涉水太深,有上面故意打壓的意思,顧聞柯還沒想好,幫還是不幫。
說到底,雖然是百花齊放,爭紛奪艷,但只顧著自己富有,顧著自己吃獨食,是不行的,還要聽上面的意思,為國/家排憂解難,不能對著干,更不能損害他們的利益。
他上車沒多久,便閉了眼睛休息。
小憩片刻,兩人已到名府花園,馮庭把車停好,顧聞柯還在閉著眼淺眠。
這男人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年輕的時候,如果有那個心思,一定會是招蜂引蝶的浪子,不過他現(xiàn)在好像六根清凈,是個一心搞事業(yè)的大好青年。
也不知是年輕的時候放蕩多了,如今膩了,通透了,鶯鶯燕燕都入不了眼,還是家教嚴格,從小品行端正。
男人本色,不好色的男人,馮庭相信有,但是不多,不多的人里面,還多少存在雄性/激素上面的毛病。
馮庭想到這里,打住,她抱了抱胳膊,把車里暖氣調(diào)高一絲,知道他不可能睡的人事不知,手便輕輕探過去。
剛蹭到顧聞柯手臂,“唰”地一下,男人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同時雙眸睜開,漆黑的瞳孔,清醒無比。
而此時,馮庭的手懸在男人的西裝褲上方,再往下就是金三角地帶。
她柔柔的解釋:“我看你睡著了,想幫你往后放一放座位,空間大了你的腿才舒服……”
隨后輕輕用勁試探,感覺顧聞柯沒拒絕,她就彎腰,探過去大半個身子,摩挲著尋找座位下面的u形鐵架。
“我的車跟顧總的車,沒辦法相提并論,我的車子沒那么智能,需要手動掰?!?br/>
她說完輕輕抬了抬眼皮子,與顧聞柯對上視線,淡淡的酒精味與清爽的口氣交織。一縷秀發(fā)飄漾,卷攜著百合香氣,在他眼前搔弄……
明艷紅唇動了動,晃亂人的眼。
顧聞柯凝著她,雙唇緊抿,促狹的車廂溫度攀升,不經(jīng)意的,喉結上下滾動。
馮庭輕輕往上,垂眸,若有似無的蹭碰他的西裝褲邊沿。
顧聞柯微瞇起眼睛,危險的看著她。
氣氛好像到了,只要下一秒,但凡有個人主動,就會天雷勾動地火,兩具年輕的軀/體,立馬會激烈的纏繞。
“啪嗒”一聲,馮庭扣住底座u形條,“刺啦”推開。
女人比男人率先從剛才的角色抽離,若去其事抽手,誰知剛拿出幾寸,肩膀被扣住,來不及反應,就被扯著小臂傾過去上半身。
顧聞柯力氣很大,被握的手臂,讓馮庭感覺微微發(fā)麻。
兩人到了這個地步,馮庭其實很小心翼翼,生怕他喝了酒,迎接她的,是不容拒絕的,鋪天蓋地的親/吻。
她被顧聞柯拉到眼前,兩人的呼吸再一次交織在一起,馮庭捏起一把冷汗,眼底一絲緊張的情緒外泄,顧聞柯鋪捉到,他鎖住她的眼睛。
沉聲審問:“你是不是有意勾/引?”
馮庭如今人被他控制著,又聽他這么直白的問,胸前不定起伏,好半天才垂著眼,模棱兩和的恭維他:“顧總這么有魅力的男人,女人有意勾/引是正常的,不勾/引才是不正常的。”
顧聞柯低低輕笑,“我只想知道,你是有意還是無意。”
馮庭看向他,“顧總抬舉我了,我不敢……”
她不說不是,卻說不敢,想不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需要顧聞柯自己去判斷。
也是給自己留退路,萬一顧聞柯不上鉤,還有退路可言。
顧聞柯眨了眨眼,手上的勁兒卻松了。
馮庭收回手臂,低著頭,另一只手輕輕揉著,剛才被男人緊扣的地方,已經(jīng)紅了一片。
顧聞柯瞧她一眼,沒說話,徑自落下車窗,點煙一根香煙,慢悠悠的抽著。
香煙抽到一半,忽然掐滅扔掉,連招呼都不打,推車門走了。
馮庭等顧聞柯走遠,這才抬起眼眸,看向男人走遠的背影。
她嘆了一口氣,緊張的肩膀耷拉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腳虛軟,好像剛剛負重跑了一個十公里似的,沒什么力氣。
*
周可嵐站在名府花園二樓的落地窗前,看著被馮庭送回來的顧聞柯,楊阿姨在身后整理臥室,換下床單,又拿起拖把拖地,周可嵐忽然問:“楊阿姨,你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大晚上不睡覺,在車里獨處半個小時,會干什么?”
楊阿姨并不知周可嵐是在說顧聞柯和馮庭,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朋友家的兒子的一件事,就搖搖頭,“我朋友她兒子跟老婆離婚了,理由是有段時間經(jīng)常跟老婆吵架,某天吵完架,老婆生氣出走,跟一個男的在車里坐了大半夜,這件事被他知道,就離婚了?!?br/>
周可嵐被逗笑了,“就只是坐著也沒什么?離婚?不至于吧?”
楊阿姨笑說:“這誰知道,不過要對彼此沒什么想法,何必在車里浪費時間?!?br/>
周可嵐挑挑眉,表示認同。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動靜,楊阿姨知道顧聞柯回來,趕緊收拾一番,去伺候顧家大少爺。
周可嵐拿起一旁手機,給某個人發(fā)消息:【怎么樣???】
很快,對方回了消息:【是個很有底線的人?!?br/>
周可嵐很意外,拿起手機下樓,顧聞柯正好上樓,她輕輕瞟一眼,這男人衣衫規(guī)整,像剛參加完正式場合回來,完全引不起半分遐想。
心里有些慌,于是又發(fā)消息,【那怎么辦?】
這次對方?jīng)]回,在開車。
不過周可嵐還是細心的發(fā)現(xiàn)了貓膩,顧聞柯回到樓上,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去洗澡,反而是直接進了書房。
好半天沒出來,周可嵐盯了會兒,到廚房把煮好的咖啡倒一杯,打發(fā)楊阿姨送進去。
方才顧先生回來,楊阿姨就已經(jīng)問了他要不要吃東西,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否因為公司又遇到煩心事,沒敢多問。
此刻看著周可嵐,就想,也可能,兩人又鬧了什么?
她撮合了一句:“顧太太何不自己上去送,顧總看見,就知道您在關心他。”
周可嵐對此很抗拒,擺手拒絕,楊阿姨只好端著上去。
咖啡送到,帶上書房門,周可嵐等她走到樓下,悄聲打探:“他在書房忙什么呢?”
“什么也沒做,”楊阿姨努嘴,“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好像在想事情。”
周可嵐皺起眉,這是什么反應?
剛想到這里,書房門從里面打開,顧聞柯走出來,看也沒看兩人,去浴室洗澡。
溫熱的水順著花灑沖刷而下,顧聞柯閉氣半晌,抬手把額邊碎發(fā)弄上去,雙手撐著印花瓷磚的墻壁,一閉眼,腦海浮現(xiàn)出一張俏麗明艷的臉龐。
他倏然睜開眼,“啪”一聲關上水龍頭,拾了條浴巾裹住自己,面無表情往外走。
手機躺在臥室床頭柜上,小綠點閃爍,他走過去查看。
馮庭已經(jīng)到家,并且向他報平安。
【顧總,我安全到家了,早點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