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日晨,天氣晴朗。
因為越來越多的福州百姓主動前往平潭島準備隨朝廷一道南遷,往日里人煙稠密的福州城如今顯得到處死氣沉沉。畢竟如今這大元朝已經(jīng)快要一統(tǒng)天下了,在許多消息靈通的仕紳嘴里也確實傳出很多蒙古人如今善待當?shù)匕傩盏膫餮?。所以城?nèi)還是有數(shù)千戶舍不得家業(yè)的百姓緊閉著門戶猶豫而又緊張的等待著大宋皇帝南遷和大元朝軍馬的進駐。
福州城內(nèi)的大道上如今也就只剩下往來傳遞各處軍情的宋軍探馬還不時的出入繁忙。坐在福州城內(nèi)府衙大堂內(nèi),時刻準備著帶趙昰離城的太傅張世杰在接連收到幾封快馬傳回的書信后心情大好。
第一批南下的軍民,在大將蘇劉義和石義堅的率領下做為朝廷南下的前驅(qū),如今已經(jīng)順利的抵達了廣南東路治所番禺(今廣州)城。而且一路上,按照朝廷計劃從沿途各府州縣收集了大量的騾馬車輛和糧草軍械。
在沿途各州縣廂軍和當?shù)匕傩盏闹г?,蘇劉義和石義堅兩人身邊已經(jīng)匯集起了整整二十萬甘愿隨朝廷一道南遷的軍民百姓。第二批南遷的太后與衛(wèi)王殿下,亦在樞相陸秀夫和大將軍江萬載護送下穿過贛州抵達了廣南東路的梅州府。
而左相陳宜中從平潭島傳來消息,昨日正午,兩萬五千新軍已經(jīng)在大將方興和周義的統(tǒng)領下,乘船啟程前往泉州了。朝廷的幾路南遷隊伍都很順利的情況下,太傅張世杰也難得的舒緩下心情,與趙昰談笑甚歡。
經(jīng)過這幾天與趙昰的朝夕相處,張世杰越發(fā)感覺趙昰確實是天縱之姿見識非凡。平日里即便是聊起軍國大事,趙昰也從無尋常孩童那般扭捏和幼稚,不僅思路清晰而且常有看似跳脫實則發(fā)人深省的想法。
回想當初,本就一力主張朝廷南遷雷州半島的張世杰,在左相反對的情況下,因為對朝廷南遷的優(yōu)劣也有許多顧慮,是以當初連他自己本也做好了朝廷在福州堅守的準備。
可是當趙昰借著太后的縱容,以稚齡之年而當廷倡議后,硬是推翻了左相的固執(zhí),讓朝廷開始了南遷之舉。
自朝廷南遷開始后,從元軍的舉動和安察司密探收集到的各種消息中,經(jīng)驗老到的張世杰也慢慢的清楚了蒙古人的心思。南路元軍在元軍大將張弘范的率領下屯兵贛州,并在贛州不斷的積蓄兵馬糧草。
一旦等南路元軍集齊兵馬,以右相文天祥麾下不足兩萬的殘兵根本就無法阻止元軍繼續(xù)南下攻入漳州,朝廷在福州的數(shù)十萬軍民就只剩下乘船入海這一條生路了。真到了那時,急切之間又如何能像現(xiàn)在這般將福州的數(shù)十萬軍隊、百姓和工匠們安穩(wěn)的遷出福州。
而北路元軍之所以對福州的大宋朝廷暫時停止了進逼,恐怕就是準備讓大宋所有的殘存力量匯集到一起后,等南路元軍切斷朝廷退路后再集中兵力一舉圍殲。如果朝廷在福州再多安逸幾個月,等到元軍布置完成張弘范揮軍贛州后,只怕這大宋就真的再無回天之力了。
每當想到這里,想起趙昰形像的用溫水煮青蛙的故事來形容元軍策略,張世杰都情不自禁的感到了一種后怕,而看著年幼的趙昰時眼神就越發(fā)感到欣慰了。皇上雖然年幼,可是實在是我大宋有史以來最有天資的明君啊。
從太傅嘴里得知母親弟弟們都一切順利,各路南遷軍民也都平安南下,趙昰也總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心里的擔憂。就在一老一少君臣二人相坐言歡之際,御龍直指揮使江國棟也一臉喜色的沖進了府衙。
“皇上,太傅大人,下水了,龍船剛剛下水了!”
聽到江國棟稟報,得知龍船提前下水的喜訊,趙昰也不禁興奮的站了起來,對著太傅請求道:“太傅,朕想親眼去看看那艘龍船?!?br/> 心情正好之際,難得看到這幾日里總是一幅沉穩(wěn)模樣的趙昰顯露出孩子般的興奮之色,張世杰也順勢起身笑道:“好,那老臣就陪著皇上一道去看看這龍船的風采吧?!?br/> 安排一直跟隨在趙昰身邊的老臣朝廷文淵閣大學士錢玉昆、聚英殿大學士、參知政事孫曉輝和太傅身邊的親軍指揮使韓進坐鎮(zhèn)府衙時刻關注寧德城方向的消息,張世杰帶著趙昰和集賢殿大學士江濤、崇政殿大學士范惟民在江國棟率軍護送下,從城內(nèi)乘船沿閩江水道趕到了城外不遠處的南臺船場。
剛到南臺船場,甫一登島,趙昰一行就聽到了滿島都是一片興高采烈的歡呼聲。島中央那個如同小山一般的巍峨巨艦在經(jīng)過了五百船工們?nèi)找共幌⒌内s工之后,嶄新的船板將當初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龍骨包進船體內(nèi)后,巨大如山的船體讓所有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不禁張大了嘴巴。
看到皇帝又一次親臨船場,在和趙昰多次接觸,知道眼前的這位小皇帝性情和善不喜多禮,主持龍舟復建的王翔、孫成金、馮振三位老船匠都喜笑顏開的跑到趙昰的面前滿臉自豪的匯報起了龍船下水的經(jīng)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