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里海牙終于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伯顏這才平復(fù)心情和顏悅色的對他說道:“海牙也無需苦悶,須知坐鎮(zhèn)后方運籌帷幄亦不是輕松的事。如今宋人南遁,你可有什么應(yīng)對之策?”
畢竟是征戰(zhàn)沙場幾十年的老將了,靜下心來思索片刻后,阿里海牙先是誠懇的認錯:“丞相,如今宋人南逃已成現(xiàn)實,當(dāng)初是俺想的過于簡單,只想著李桓和張弘范兩人麾下兵馬多是能征慣戰(zhàn)之卒,對付戰(zhàn)力孱弱的宋人兵馬不過是手到擒來,如今看來卻是有些輕敵了。若是當(dāng)初早派兵馬繞海路直下雷州斷了宋人入瓊州之路,再輔以正面大軍追剿,想必宋人必定再無抵抗之力?!?br/> 認錯之后,阿里海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丞相,如今既然宋人已經(jīng)遠遁,李桓和張弘范兩人一時間又難以追上宋人主力,那么干脆就借著宋人南逃之勢,多派軍馬,大張旗鼓的一路推進,先順勢將福建和整個廣南東路收入囊中,到時宋人即便逃入瓊州,只怕也是山窮水盡了。到那時只需屯兵雷州令宋人再也不能登陸半步,再多造船只渡海相攻,必能剿滅宋人余孽。”
聽完阿里海牙的想法,伯顏微笑著說道:“你這想法乃是老成之策,雖穩(wěn)重卻是有點太慢了。若是慢慢調(diào)集兵馬再緩緩?fù)七M,自臨安至雷州上千里路途,稍有耽擱只怕是半年也難到雷州啊?!?br/> 眼看著自己的想法被伯顏否定,又不讓自己帶著二萬蒙古精騎直接參戰(zhàn),阿里海牙皺著眉頭又想了一會仍是滿臉無奈。
知道阿里海牙在戰(zhàn)場上是位勇猛難當(dāng)?shù)拇髮?,可是論起?quán)謀急智來卻仍是差得太多,伯顏也不再為難他,直接將自己這十幾天來的安排逐一向阿里海牙合盤托出。
“瓊州為宋人南遷欲往之地,本相已差人帶著我大元朝的封賞誥書給宋人的瓊州知府羅初杰送去。只要他肯歸降,本相許他將瓊州由一府升為一路,由他任瓊州路宣慰使之職,并賞賜黃金萬兩明珠十斛。本相已從溫州調(diào)集船只百艘,由漢將孫家旺帶五千步卒出發(fā),想來此時已抵達瓊州了?!?br/> 悠閑的在夜色中輕踱幾步,伯顏又接著說出第二策,“泉州蒲壽庚本是波斯海商,往返于宋人與波斯之間販運貨物,如今已是天下巨富。此人早年與宋人官府過從甚密,身上還有宋人賞給他的一個五品虛銜。如今常年定居泉州,家中私兵不下萬人,本相亦已許他了福建宣慰使之職,他已回信愿為我大元效力,若是有宋人南遷經(jīng)過泉州,他愿率家奴趁其不備起而攻之,并將泉州市舶司內(nèi)數(shù)百艘大船盡數(shù)獻歸朝廷。另有廣南東路各府,本相亦都差人送去書信,不拘是哪一府,但凡愿歸降我大元都官升一級,賞金千兩。”
聽到伯顏這兩策,阿里海牙已經(jīng)目露喜色,可是伯顏在緩緩漫步中,口中不停繼續(xù)說道:“寧德城下李桓所部,如今離宋人最近,你只需將一些必需的糧草速速送至寧德,然后命他即刻起兵直插泉州、莆田與蒲壽庚匯合,然后接收蒲壽庚手中私兵補充軍力,亦可從泉州搜集糧草輜重,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宋人南遷大隊。李桓此人過于愛惜他那五千黨項騎兵了,你卻是不可對他太過寬容了,務(wù)必嚴(yán)令他限期進兵?!?br/> “可是丞相,李桓部確實是兵力折損不少,而且他攻下寧德也算有功,這兩浙之內(nèi)還有十幾萬的新附之軍給他增補些兵力并非難事啊。”聽到伯顏如此逼迫李桓部,身為江南行省平章政事,阿里海牙不由的出言為屬下報屈起來。
知道阿里海牙的稟性,伯顏倒也不惱,反而是耐心向他解釋起來,“海牙啊,你可知本相為什么對李桓如此嚴(yán)厲?此人出身西夏皇族,雖說西復(fù)如今滅國已五十余年,然人心難測,若他手中兵權(quán)過重,難保不會另起他意。且我蒙古人自成吉思漢統(tǒng)一草原起兵征戰(zhàn)天下開始,向來便是以新附之軍為前驅(qū)而我蒙古勇士不逢大戰(zhàn)向不輕出。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減少我們草原勇士的傷亡,同時也能讓新歸附之地再無實力圖謀反復(fù)。所以,海牙你切記,草原勇士的直爽和豪邁是用來對待兄弟和朋友們,不是用在我們豢養(yǎng)的獵犬身上的?!闭f到最后,伯顏已經(jīng)再次瞇起了細長的雙眼語氣森嚴(yán),從細細的眸縫中阿里海牙能清晰的看到伯顏眼中的冷冽殺氣。
但逢丞相瞇起眼睛時,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動怒了,跟隨伯顏一道征戰(zhàn)十幾年的阿里海牙當(dāng)下也急忙躬身向伯顏認錯。
再三叮囑阿里海牙切不可對李桓過于寬容之后,伯顏這才接著又將自己的謀劃緩緩說出:“至于張弘范處,此人與李桓又有不同。雖說是出身于昔年金國之地的漢人,自其父張柔時起,即已為我大蒙古國效命,如今數(shù)十年來張氏一族之富貴與我大元朝已可說是休戚與共。張弘范其人,忠誠、果敢能識人斷事,實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智勇雙全之將,你以后倒是可以多倚重此人。本相已有書信送與他,限他一月之內(nèi),將宋人文天祥所部宋軍清剿干凈,然后繼續(xù)朝雷州進發(fā)?!?br/> 說完第四策,阿里海牙已經(jīng)歡喜無限了,在自己眼中處處為難的局面,在丞相手中卻是輕描淡寫中,就已安排的井井有條??墒蔷驮诎⒗锖Q酪呀?jīng)滿臉歡喜之中,伯顏卻意猶未盡的說出了第五策。
“為了盡快平定宋人余孽,本相還給你找了個幫手。廣西行省平章政事察不忽木,如今引軍十萬屯駐南寧、玉林。本相已快馬傳書,令其于廣南西路玉林發(fā)兵兩萬,即刻攻占雷州,以斷宋人從陸路入瓊州之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