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眼看著不好,就看見后頭林媽媽率著兩個婆子追了上來,她立刻指揮著人道:“還不趕緊將這丫頭帶進(jìn)去,等會子壞了馮老板的興致!”
月白回頭一看,心頭猛跳,她死死抓著馮平的衣擺,大聲道:“我是被人綁了賣進(jìn)來的,您救救我,我名字叫月……唔!唔!”她的嘴被兩個婆子捂住,林媽媽也捂著自己頭上的傷,惡聲惡氣地說:“還不把她帶走!”
被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一抓住,月白是半點都動彈不得,她瘋狂地?fù)u著頭,想要求救,可還是抵不住那兩個婆子的力氣,只能被拖走!
“我好像在哪見過她……”馮平仍站在原地,他扶了扶腦袋,心中不停地想著月白的模樣,卻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她,轉(zhuǎn)頭又對吳氏講:“你們芳春院里該不會真做甚么逼良為娼的事吧?夠瘆人的嗐。”
吳氏賠著笑搖頭,急忙道:“哪能呢?剛才那姑娘啊,名叫月兒,是犯了偷盜事,被她的主子使婆子賣進(jìn)來的?!彼巵y造了一通月白的身世,又將情況講了個清楚,“這進(jìn)來的時候是乖乖順順的,我便給她備了新衣裳,準(zhǔn)備今晚掛牌呢。沒想到今晚她要跑,還打傷了人,可不得給她關(guān)起來,免得她再傷人。只是沒想到還是叫她跑出來,沖撞了您,您可別介意?!?br/>
馮平看了看月白被拖離的方向,想著剛才她狼狽的形容,心里也有點不大舒服。
只是按照吳氏所說,月白是犯了事被賣進(jìn)芳春院的,那就是芳春院的人,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
察著他的神色,吳氏又?jǐn)v著他,笑道:“馮老板,這瑾瑜還在房間里等您呢。她為了您可練了好幾日的琵琶……”
談到瑾瑜,馮老板回過神,拍了拍腦袋,“行吧,走走走,快領(lǐng)我去瑾瑜那。這么久沒見,我可想死她了……”
兩人又笑言笑語地向瑾瑜的房間走去,剛剛月白的出現(xiàn)就像是湖面上的一點小波瀾,一下子就沒了痕跡。
吳氏回到屋中時,林媽媽頭上已經(jīng)包扎好了,她沒好氣地斜了跪在地上的月白一眼,上前就是一腳,把月白踢倒在地!
“該死的東西,你竟然還想跑?”她拿過鞭子,朝月白身上狠狠甩去,所到之處都是皮開肉綻,月白痛得直縮,也抑制不住慘叫。
其他兩個婆子都沒看見似的,冷著臉孔,這場景她們在芳春院中見多了,根本不為所動。
月白身上的新衣裳處處都破了,可吳氏是恨到極點,她從沒見過像月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硬骨頭!
不是不從嗎?
她偏要打得月白磕頭認(rèn)錯!
月白是萬萬不會像吳氏所想的那樣,經(jīng)過鞭打,就會低下頭來認(rèn)錯的性子。一鞭又一鞭打在她的身上,她口中慘叫,可卻不磕頭求饒。
“你們這些目無王法、肆無忌憚的人,一定會有一日被人掀翻……!”吳氏打得手酸,月白這才有了喘一口氣的時間,她側(cè)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傷痕,額上頸間都是冷汗,可眼睛依舊是清明的,她瞪著吳氏道:“會有報應(yīng)!你們一定會有報應(yīng)的!”
吳氏由旁邊的婆子遞來一杯熱茶,她吹涼了一口喝下,聽見月白的話,諷笑一聲,“別以為說這些話,老娘就怕了!老娘在這行做了二十幾年,你以為我是被嚇大的?”說完,她狠狠將熱茶朝月白身上砸去,熱水燙得月白大叫了一聲,眼中盈滿了淚,但她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
“我告訴你吧!別說你是哪家的丫鬟了,就算是你哪家的小姐,進(jìn)了我這芳春院,也休想走出一步!”吳氏惡聲惡氣地道:“你就算先前是清白身,進(jìn)了我這芳春院也休想保持!我倒要看看,你那主子若知道你為娼了,還會不會認(rèn)你這個丫鬟!”
她話語說得惡毒,月白眸子一縮,心頭酸疼。
三爺……
三爺會不會真如她所說的一般,不認(rèn)自己?
不,不會的……
“林媽媽,給我扎一扎她,讓她有個記性,以后別再有逃跑的念頭!”吳氏額發(fā)微亂,她撩了撩頭發(fā),走到一邊坐下,說道。
林媽媽對月白是新仇加舊恨,她聽了令,立刻應(yīng)了一聲,然后拿起早就備好的一把針就走向了月白。
“你要干什么……”
月白顫著身體勉強爬起來,往后退縮,卻被兩個婆子死死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林媽媽一瞇眼,嘴邊掛出個冷笑,直接把那一排針就朝月白肩上扎下去!
“?。。?!”
月白尖聲慘叫出聲,林媽媽卻還覺得不夠,正要再扎時,門口響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誰啊!”吳氏沒好氣地叫道。
“媽媽,瑾瑜姐姐讓我來傳話,說是您這聲響太大了,擾了她和馮老板清靜,還有……”外頭的少女聲響起,是瑾瑜的丫鬟。
吳氏不耐煩,但礙于馮平,只得又耐心問道:“還有什么?”
“還有,瑾瑜姐姐讓我進(jìn)來送個藥,說是媽媽今日就不必再打了。若是馮老板跑了,她也沒辦法,也只能跟著徐公子了。”
瑾瑜裙下之客不少,可近幾個月多了個上海來的財大勢大的徐公子,對瑾瑜是一見鐘情,幾乎每夜都來。
據(jù)那徐公子的意思,是要將瑾瑜贖身帶走。
在芳春院里,瑾瑜是花魁,吳氏在她身上投下不少銀兩,這兩年瑾瑜也將那些銀兩都賺了回來,吳氏是斷斷不能讓這金燦燦的搖錢樹提前離開芳春院的,所以一直不肯放人。
幸虧瑾瑜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那徐公子實在是熱情似火,昨夜瑾瑜便是被她帶出芳春院過夜的。
如今瑾瑜拿出徐公子來威脅吳氏,是看不得月白要被打死,特意叫手下丫鬟來的。
“行,紅櫻,你進(jìn)來吧。”吳氏抬手,命林媽媽止住動作,將那一排帶血的針都收起來,她又叫人去開門,下一刻,穿著翠色丫鬟褂裙的紅櫻就走進(jìn)房中。
邊走進(jìn)來,還邊抱怨道:“剛剛瑾瑜姐姐彈琵琶,你們都擾到她了,險些彈錯了調(diào)。”
紅櫻第一眼就注意到躺在地上、沒了半條命的月白,她輕輕擰了擰眉,櫻桃花似的一張臉上帶著幾分厭惡的看著林媽媽,講:“林媽媽,你下手可輕點,瑾瑜姐姐給我的藥統(tǒng)共就那么些?!?br/>
紅櫻上前扶起了月白,將她一步一步地扶到了床上,再讓她躺下。
“嘿,你這丫頭?!绷謰寢審臎]被哪個丫鬟頂撞過,氣得開口就要罵人,可紅櫻并不理她,指揮著一個婆子就說:“你打點水來,我來給她擦拭。還有,瑾瑜姐姐說了,若真把人打死了,還得費張草席錢和人力,林媽媽白活了這么久,連這道理都不懂嗎?”
她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林媽媽頓時一跺腳,就要上前,卻被吳氏咳嗽一聲,止住了動作。
“紅櫻說得不錯,和她主兒一樣的巧嘴?!眳鞘现v道,對林媽媽遞了個眼色,她眼中雖看紅櫻也不爽,可奈何紅櫻的賣身契不在她手上,這丫鬟,是徐公子贈給瑾瑜的。因為瑾瑜的前一任丫鬟勾引了一個客人,也成了姑娘,瑾瑜大發(fā)脾氣,正巧徐公子將帶來的丫鬟給了瑾瑜,她也使得趁手。
林媽媽也清楚紅櫻的由來,只得將氣咽下去。這會子吳氏發(fā)泄也發(fā)泄完了,她干脆起身,手里重新拿起了扇子,理了理鬢邊稍微有點亂的頭發(fā),緩緩站起身來,便吩咐道:“你兩個也打些溫水來,讓紅櫻好給這丫頭清理清理?!彼粗掳?,目光里浮出了算計。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縱然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必須讓她將那七十兩銀子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