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是餓醒的,他在這場巔峰盛宴之前就餓了。睜開眼睛,房間里很昏暗,紫色落地大窗簾把外面的陽光遮的一絲都射不進來。施慧就躺在自己身邊,呼吸均勻,睡得很香甜。長長的睫毛黑亮彎翹,白皙的臉龐柔滑粉嫩,小嘴唇飽滿的惹人憐愛。這樣的女子肯定也和林黛玉一樣,是幻境的仙草化身來人間游玩的。
但是施慧可沒有林黛玉那么好命,人家遇見的是溫文爾雅的賈寶玉,而她碰上的卻是好人群里找不出、壞人群里落不下的阿寧。
阿寧先小聲地用座機點完餐,然后才開始洗漱。手機也是拿到洗手間才打開,他怕開機鈴聲吵醒“勞累”過度的施慧。
等他洗漱完、穿好衣服,手機接收信息的提示音才結束。他開始在梳妝臺邊的椅子上看短信,濱城那邊的都是家里人的問候信息?,F(xiàn)在所剩追債的人都是他多年的好朋友,有事說一遍就可以了,不會婆婆媽媽的。大平的信息是要求開機回話。楊琳琳就是打情罵俏。但施慧的信息就奇怪了,摟在懷里還用發(fā)信息?除非是給電信公司變項捐款?阿寧帶著狐疑仔細一讀,可嚇壞了,長長的篇幅如一部史詩:
愛人,不要為我的死悲傷,我是快樂的!
剛看到這兒,阿寧趕忙撲到床邊,試了一下施慧的呼吸和心跳,發(fā)現(xiàn)一切正常他才放心。人活著!睡得香著呢!他接著往下看:
我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是會招至所有懂愛的女性嫉妒的,因為我是女性當中的幸運兒,我有愛!
銀行卡和我的遺書都鎖在保險柜里,密碼是你的生日,包括銀行卡的密碼。銀行卡里大約有七百萬港幣,你拿去還債。不夠的話,還有我的一些首飾和一套珠海的房產(chǎn)。具體贈予程序我的家人和阿敏會委托我們家族企業(yè)的律師與你辦理。另外,你要幫我把身體清洗干凈,穿好旗袍,火化。u盤里的小說是我寫給自己看的,現(xiàn)在我賦予你閱讀權,而且你要把寫給你的書信永遠保存,直至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相見!
看過這兒,阿寧蒙了,馬上用自己生日的密碼打開保險柜。里面有很多現(xiàn)金,包括美元、港幣還有人民幣,大約得有上百萬。一個檔案袋上面擺著五張銀行卡,全是國內(nèi)各大銀行的銀聯(lián)卡。檔案袋里是二十多頁的信紙,上面娟秀的字體密密麻麻,還有一個u盤和一串鑰匙。
阿寧馬上打開信紙看上面的內(nèi)容,大至是施慧交待家人不要為她的辭世悲傷,她告訴家人,她懂得生命的意義,人,生就意味著死,活一天就離死亡近一步,過一天就死去一天,每一天的逝去,靈和肉就會死去一部分。與其混混噩噩的活到人老珠黃,還不如在自己沒有討厭自己的時候離開。疾病和死亡是金錢和權利永遠照不到的角落,再有身份,再有地位的人和平民百姓也是殊途同歸。人世間的一切都不足惜,唯有愛是生命這段旅途唯一值得追求的。她的死就是因為找到了愛。所以,她完成了人生的追求,她的離開是快樂的。一切請親人們遵照她的遺囑辦理,這是她在人世最后的愿望。所有的遺言都是她真實意思的表達,最后是交待她所有的財產(chǎn)歸屬。除了北京的房產(chǎn)給家人、她在家族中的股份自動放棄任由分配以外,余下的全部贈予張寧。因為這些物質(zhì)根本無法償還張寧對她的給予——愛!
接下來阿寧趕緊看寫給自己的信:
愛人:
生命無所謂終點與起點,任何一點都可能是終點。頻死體驗讓我活明白了,所以我做出了如此看似荒謬的決定。它荒謬嗎?不!它不荒謬。全息感知并解析出他人的世界是一種能力,很難。一花一世界,一砂一天堂。我生來就是要撲愛情之火的飛蛾,我笑容的背后是咬緊牙關的靈魂。而愛情又是犯罪的繆斯,即便情投意合,山盟海誓,仍然會在歲月的侵蝕下土崩瓦解,我們只能在愛情焚燒的灰燼中等待涅槃。所以,懂得愛情的人不會許諾天長地久……
既然不存在天長地久,那么我們?yōu)楹尾蛔屗T谧蠲烂畹臅r刻?幸福使生命變的短暫,而痛苦卻使生命變得漫長。這短暫使生命地久天長,而漫長卻使生命轉(zhuǎn)瞬即逝。因為幸福,我選擇使生命短暫,短暫的地久天長……
愛人,也許你要問為什么會是你?你甚至都否認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生物,怎么會和愛產(chǎn)生關系?現(xiàn)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其實,你不懂的地方正是你的可愛之處,可能被每一個女人喜歡你都不知道是為什么,你不知道本性的閃亮是藏不住的。你以為自己是壞人,每天都在巧取豪奪。你以為自己是人渣,為需要而得到,為得到而不擇手段。但你忽略的卻是你在做壞人、做人渣時,恰恰在最關鍵的點上暴露了良知與勇氣。相比之下,那些所謂的好人、所謂的君子,恰恰在最關鍵的點上泯滅了良知和勇氣。真小人不可怕,假君子才可怕,因為假君子會在善良和灑脫的外表下藏著齷齪和孬種……
我之所以愛你,愛的是你的本真和毫無雜質(zhì)的雄*。我的離去,是我的睿智!我說過,愛情是我這輩子的墳。我找到了我愛的人,卻永遠無法讓愛情天長地久,就算天長地久,我要的也是一塵不染??蛇@一塵不染又永遠都是鏡中花、水中月。這就是上帝開的玩笑,上帝讓愛情具有唯一性,卻又要讓男性成為用*體思考的生靈。所以,我的追求就變成了癡人說夢。也許所有人都會說我是奇葩,但是,誰又不在靈魂深處渴望奇葩呢?正所謂:唯其狹窄,才見深度。就算我臣服了上帝的安排,承認了男人的本性,也寬恕了你的背叛,但我仍然會痛不*生。記得你也說過:情感的背叛尤勝死亡。所以,這種精神上的隱痛就像毒蛇深藏于我的心底,場景重疊時,冷不丁就在我的心尖上撐開毒牙,狠狠地撕咬……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痛比死更可怕。知道為什么我們有昨夜和今天的纏綿嗎?因為我把隱痛強行推遲了,強行讓它在我的巔峰之后撕咬我。但是再推遲都只是推遲而已,逃不脫的!我們越歡娛,毒蛇咬的就越狠。因為潛意識那個我會真切地感覺到我們的歡娛也同樣發(fā)生于你和另一具軀體之間!現(xiàn)在好了,你這個我深愛的男人能讓我在快樂的巔峰擁抱死神。你若愛我,就請愛我身上每一件不可愛的事,原諒我殘酷的睿智吧!原諒我只想享受*感而不想面對錐心的疼痛吧!不是自私,是無法抵擋……
我想過,你是幸福的。你從頭到腳都印著幸福的標簽,你的眼睛讓女人百看不厭,你的體魄讓女人倍感征服,你的雄*魅力讓女人瘋,你的一切讓女人愛……
我也只是其中一個女人,一個你也認可的貌似天仙的女人。但最重要的是,我是一個愛你最深的女人,愛得只能用死來詮釋!
你以后還會認識如我般美麗的女人,一個或者兩個、或者n個。因為你是幸運的,生就讓女人想認識。別擔心愛人,那并不繁瑣。有種認識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認識,也許彼此從未謀面,但只要一個神色的交流就認識了。因為彼此心里都有一個空缺,那個空缺是留給對方的,只有對方能填滿它。戀人恰好契合這空缺的形狀,只須一個對視就圓滿了。你的出現(xiàn)會讓有眼光的女人產(chǎn)生一種感覺,這感覺就像各自坐在對開的車廂里,從打開的車窗看見你坐在對面,車就啟動了,這就夠她從此之后的魂牽夢繞了……
我們倆就更絕了,彼此就像形狀怪異的拼圖,拼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圖案。拼得我死去活來,呵呵……
愛人,別擔心!不要抱怨人生對你的不公,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所有人的人生都像一列火車的車禍,中間只有一小段的幸福。所以,深愛你的我,在這一段幸福中的一小段逃了。別擔心,我逃去的世界到處都是鮮花與彩蝶,我會自由自在地飛翔……
別了,我摯愛的中國人民!
2013年5月25日凌晨四點
施慧
這是一封不二遺書啊!它把人類最真最美的情感都鐫刻其中了。阿寧頓時淚如雨下,使勁兒擠了擠眼睛,抹了一把淚,仔細看了看信上的日期和時間,正是凌晨纏綿之后的時間。阿寧的心*搐成了一團,多傻的姑娘啊!怎么會這樣做啊?她在信里沒有夸張,愛情確實是她這輩子的墳。難道自己就是為她掘墓的那個劊子手?這太可怕了!太揪心!如果她真的就這樣走了,自己將如何承受此般的愧疚?。?br/> 阿寧馬上朦朧著淚眼回頭看施慧,她粉色的面龐溫潤恬靜,呼吸平穩(wěn),睡得很安然,猶如死神不敢去觸碰一樣的安然。
他輕輕地回到床前,淺淺地把臉貼上施慧的面頰,溫熱的香氣從汗毛孔鉆進他的肌膚,炙熱的親近之感迅猛地襲上心頭,這是不可分離的骨肉??!
阿寧在床邊坐了一分鐘,平復著波濤洶涌的心境。腦子里轟轟地響著,他猜測施慧肯定是趁自己睡熟之后寫完的這封遺書,也許別的準備早就開始進行了。她會不會吃安眠藥呢?無法言表的緊張感瞬間躥進心房,他剛想抱起施慧,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拿著她的遺書。不行,暫時最好不讓她知道自己看到了這封信。
想到這兒,阿寧快速原封不動地把所有東西放回保險柜里。然后馬上回身把通體清香的施慧抱起來。剛把她的臉貼在自己的頸窩上,施慧醒了。她緩緩睜開凈美的大眼睛,稍顯松散的目光逐漸聚攏,當她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猛一掙扎,失落地仰倒在床上。
阿寧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掙扎嚇了一跳,急忙俯身托起她的頭,微皺眉頭若無其事地說:“咋的啦美人兒,怎么還耍上驢了呢?”
施慧一扭頭,順勢側過身體,拉上被子蒙住了臉。
阿寧知道她這是發(fā)現(xiàn)自己沒死而悔恨交加呢!但她是用什么方式自殺的呢?必須馬上弄明白!阿寧盡量放平聲調(diào),輕松地說:“肯定是沒做好夢拿我撒氣呢,撒氣也得有勁兒啊,咱先吃點飯唄,你也不能光讓牛耕地不給牛吃草哇!嘿嘿……”
施慧突然掀掉臉上的被子,沮喪之中帶著急切地問:“老公,你開手機了嗎?你都知道了嗎?”
“我剛醒,餓的肚子咕咕叫,知道啥呀?知道你和中國人民搞*鞋呀?”阿寧想用幾句粗話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氣氛。
“討厭!”施慧下床去開保險柜,打開后迅速看了一眼馬上又關好,快步回到床頭拿起阿寧的手機。
幸虧阿寧順手把看過的信息都刪除了,她翻了半天,很奇怪地皺著眉頭,難道網(wǎng)絡出問題了?信息怎么進的這么慢呢?又看了一會兒,她無奈又略顯氣憤地問:“楊琳琳現(xiàn)在還纏著你呢?”
阿寧過來笑嘻嘻地摟過她,眼里不放心地審視著她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出點答案來,但嘴上卻粗言粗語地說:“纏著有個屁用,正經(jīng)玩意兒,全得交給這里面嘛!”手伸向施慧的腰間。
“別鬧,我們點餐吧!我也餓了?!笔┗勖銖姷匦α艘幌拢崎_了阿寧的手,眼里心事重重。
“我點完了,應該快送上來了,我打電話催一下。”阿寧走到座機旁打起了電話。
剛放下座機,手機響了,阿寧拿起手機一看,是大平打來的。電話接通,大平急切地說:“老郭失蹤了!手機關機,房間是空的。我到前臺咨詢,人家調(diào)了一下監(jiān)控,說他早上五點就出去了。”
阿寧考慮了一下,認為在澳門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發(fā)生,估計郭哥是到哪里賭去了。于是沖手機話筒說:“應該沒啥問題,沒準人家有更好的買賣不愿意帶咱倆呢。等他電話吧,你在哪呢?”
“我在金沙呢,你啥時候來呀?”
“吃完飯就去,到金沙給你打電話。郭哥要是有信了別忘馬上告訴我!”
阿寧正跟大平通著電話,他看見施慧拿著手機進了洗手間。他趕緊含糊了一聲掛斷電話,因為他不知道施慧又要作啥妖,自己得盯著點兒。
這時候門鈴響了,阿寧過去開門,是送餐的服務生。阿寧指了一下餐桌,服務生把飯菜放下退了出去。阿寧連小費都忘給了,趕緊敲洗手間的門:“大美人兒,吃飯啦!你干嘛呢?”
“一會兒就好!”施慧在洗手間里應聲。
“趕緊的!”
阿寧的心緊張得砰砰直跳,她是拿手機進去的,能干出什么危險的事嗎?估計她想死也不會選擇抹脖子、上吊之類的,漂亮的女人誰會愿意死的猙獰恐怖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服毒。
正想著,門開了,施慧面色平靜地深望了一眼阿寧,拉著他的手款步走到餐桌前。她先把手機放在桌角,然后掀起盤罩欣喜地說:“呀!老公,都是咱倆愛吃的,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