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李自成和田見秀的大兵匯合時,劉宗敏與李過也已經(jīng)頂著官軍突擊的風險,先一步搶占了龍駒寨和竹林關西面,幾個地勢最為險要的山頭。
此時天氣更加寒冷了,陽光照在山脊上的一層薄霜里,映射起層層疊疊銀色的光芒,閃得人睜不開眼來。闖營的將士衣著都十分單薄,劉宗敏好些,他里頭穿一件單衣內(nèi)襯,上面套著那件破舊的布面甲,擱這外頭再套一層青色罩衣;李過看著就單薄太多了,他只穿一件粗麻材料的短打箭衣,既沒有內(nèi)襯,也沒有著甲,肩膀上還落了層白霜。
他們這一隊人馬,統(tǒng)共約有二百人左右,兵力算是很弱了,任務又非常重。劉宗敏一想到,他們既要吸引官軍主力部隊的注意力,又要拉扯官軍的陣列和隊形,為李自成從側后方夾擊官軍創(chuàng)造戰(zhàn)機,便十分頭疼。
將士們分成幾個小陣,在李過的部署下,分成好幾股,占住了這周圍最險要的幾個山頭,互成掎角之勢。但寒風一吹,這些只穿著單衣的戰(zhàn)士們便瑟瑟發(fā)抖了,再加上他們的衣甲兵器實在簡陋,看著實在沒有多少強軍的氣勢。
劉宗敏對這種情況非常擔憂,他還是騎著那匹名叫蹄兒爺?shù)睦像R,在陣列的前方來回奔跑,一邊調(diào)整著將士們的陣列,一邊向大家鼓氣。他中氣很足,囔出來的聲音能傳到另一個山頭上面去,劉宗敏喊道:“兄弟伙兒們!我知道大家都很勞累,行軍了這么久,天氣又冷,誰不想歇息歇息呢?老劉我也想喘喘氣??!”
“但是官軍就在對面的竹林關,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渡完河了。老劉我也不搞什么半渡而擊了,咱們就在這兒把闖營的旗幟都亮起來,以逸待勞,好好給官軍一個下馬威瞅瞅!”
他一邊說著,一邊縱馬來回奔走,使得人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劉宗敏在戰(zhàn)前還是一派豪氣干云的模樣,他的豪爽、獷悍和自信,比山頭的寒風,更加可以直擊將士們的內(nèi)心——劉宗敏特別能夠激發(fā)將士的戰(zhàn)意和斗志,這或許也是一種天賦。
“老掌盤就在官軍的身后,咱們頂住這一波,干它一槍猴屁股,讓官軍知道闖營的厲害!”
劉宗敏寥寥幾語,就改變了全軍的士氣狀態(tài)。先是有兩三個將士呼喝叫好,緊接著更多人叫囔了起來,在劉宗敏的帶領下,大家又都鼓足了勇氣,幾乎不把官軍放在眼里了。
“總哨說得對,咱們就要干它一槍!”
“老子跟著劉將爺干了六七年了,什么陣仗沒見過?今天就讓官兵們嘗嘗老子們的香屁!”
“我在山里頭都憋壞了,早等著和劉將爺干一票大的了!”
闖營將士們在劉宗敏鼓舞之下,士氣大為振奮。本來被寒風吹得瑟瑟發(fā)抖、哈著熱氣的眾人,也都重新恢復了戰(zhàn)斗的意志。李過對劉宗敏這種鼓舞和振奮士氣的能力大感佩服,闖營之中,也只有李自成和劉宗敏兩人有這種能力了。
只是李自成鼓舞人心,更多是在平時,而劉宗敏振奮士氣,則大多在戰(zhàn)時。
這兩人可以說是各有千秋,但他們的人格和氣質(zhì)中,確實都天然帶有一種令人甘心折服和跟隨的力量來——相比之下,李過的才干其實不下于劉宗敏,組織的能力可能還要勝過他,但在令人心悅誠服這方面,就差很多了。
在李來亨后世的歷史中,李過最后接過了李自成的遺產(chǎn),成為了闖軍余部忠貞營的領袖??衫钸^始終缺乏那種絕對領袖者的氣魄,他一直不能把忠貞營凝聚成一股力量,相比較孫可望和李定國重整西營的成果,李過在領導者氣質(zhì)方面,欠缺了太多。他的性格和氣質(zhì),可能更加適合擔任輔佐型的副手職務。
日光照射在這幾座山頭上,將闖營將士們的身影拉拽成長長的倒影。這些倒影就像長矛和利劍一樣,斜指著前方的丹水河岸。枯水期的丹水河岸變淺了許多,露出河底層疊的亂石堆來,山谷遮蔽的河岸邊上傳來了陣陣的震顫聲。
一名眼尖的將士最先認出了明軍的旗幟,咽了一口唾沫,慢悠悠說道:“官兵……是官兵的旗仗!”
從山頭陰影中,最先探出頭來的是繪著“鄭”字的一桿大旗。本來參將鄭國棟和都司艾國彬的兩支兵馬中,艾國彬的那支部隊動作更快一點。但渡過丹水后,鄭國棟見占據(jù)山頭的闖營兵力如此單薄,甚至于連半渡而擊都嫌兵力不足,就靠自己官位更高的優(yōu)勢,硬生生讓艾國彬留在河岸邊上,讓自己的部隊做先鋒,意圖把全殲闖營的功勞都撈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