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前夕,黎若秋回了東城。
這個冬天,果真如氣象局預(yù)測的,冷得很。去年冬天還能穿著短袖吃冰棍,今年怕是抱著暖爐都不解寒意了。
黎若秋對東城的記憶不深,過往她沒什么期待。但今年不同,東城意味著她能夠正大光明地與江勝寒見面。
這對于寒假以來,一直瞞著黎母討借口的她來說,可是太好了。
年初二,黎母帶黎若秋挨家挨戶上門拜訪?;氐阶嫖輹r,已經(jīng)有點(diǎn)晚了。
黎若秋本想趁著自己母親睡著后偷溜出去,但適逢黎母的房間漏水,她們不得不在一間床上擠擠睡。黎若秋也因此沒能如愿見到江勝寒。
凌晨四點(diǎn)半,女孩被黎母的一個翻身所驚擾。她向來睡眠淺,黎母的動作也不輕。
“醒了嗎?”黎母慢慢起了身。
睡眼惺忪中,黎若秋掙扎著瞇了眼:“嗯…”
“橋頭那邊的王婆剛剛突然去了,待會那邊會來人超度,我們要去上柱香?!?br/>
黎母扎好了頭發(fā),準(zhǔn)備出房門。黎若秋的意識剛清醒過來,正欲起床。黎母壓著她的身子,“再睡會吧?!?br/>
“噢……”
“五點(diǎn)半喊你起來?!?br/>
黎若秋蜷縮著身子,重新躲進(jìn)被窩里。
困意襲入眼簾,可她的意識卻又清晰得很。她只好閉眼養(yǎng)養(yǎng)神。
五點(diǎn)多一點(diǎn),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不多時候,黎若秋依稀聽見銅鑼敲著聲響。她起了身,去洗漱。
六點(diǎn)的時候,黎母和她到了王婆家。
外頭早已聚集了許多人,白發(fā)老頭、年輕人、孩童,各個年齡段都有。大部分是東城村里的,黎若秋見過一些。還有一部分穿著工作衣,像是剛從城里趕來。
意料之中,黎若秋見到了江勝寒父子。
黎母走到了江父跟前,女孩也就自然而然站到江勝寒身旁。
“四點(diǎn)多時接到了王姐的電話,那時我就覺得不會是什么好事。”
“聽說人是一點(diǎn)多去的?!?br/>
“白天我才和阿秋去看了王婆,看著不像是要走的人。沒想到…”
“昨晚十一點(diǎn)多,那邊就說王婆吐了血。幾個兒子原本商量守夜的,后來不知怎地就沒守了?!?br/>
黎母和江父聊了幾句,黎若秋和江勝寒在身后無言。大概六點(diǎn)半,王婆的幾個兒子請了法師來進(jìn)行超度。
法師哼哼哈哈念著經(jīng),一旁有專人吹號敲鑼給他作伴奏。兒子和外孫穿著喪服跪在前面,女兒、媳婦、孫女、孫媳婦則跪在后面。其他的旁系親戚和熟人朋友則在外面看著。
黎若秋不是第一次參加喪事,多少是懂的。但這次,她是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去目睹整個儀式的過程,這讓她產(chǎn)生了另一種感觸。
當(dāng)初,別人怎么看她的,她如今也這么看。你不能說人冷漠,畢竟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時辰到了,法師拿著束花,在前面領(lǐng)著王婆的子孫,走去村口為王婆度化。其他人也穿戴好喪服,每人手里拿著一只香跟在后面。
“男人在前,女人在后。”
法師回頭看了眼后方,大聲地喊道。
江勝寒看了黎若秋一眼。女孩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他跟上前去,漸漸遠(yuǎn)離。等女人的隊伍開始行進(jìn)時,黎母拉著黎若秋融入到其中。
奔喪的隊伍很長,黎若秋忽然覺得有點(diǎn)感慨。
一個人去了,那么多人給他送行。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黎若秋一時間說不上。
生老病死,人世無常。她一度接近死亡,卻也因此而生。死亡是一個逐漸消逝的過程。正是因?yàn)榻?jīng)歷過它的煎熬,才會知道生的可貴。
村口處上完香后,不是直系的親屬與朋友就沒什么事了。人在王家外頭開了圍座,熱熱鬧鬧地有說有笑、還有賭牌的,大家伙都在等午時的大圍飯。
黎母和江父跟著進(jìn)了屋子佛拜,黎若秋和江勝寒好不容易閑下來說說話。
“我本來沒什么感覺,畢竟沒有交集。但這么一路過來,還是有點(diǎn)感觸吧?!?br/>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
“什么?”
“你是因?yàn)樾欧钌系鄱蛳?,還是因?yàn)楣蛳露欧钌系?。?br/>
黎若秋了悟:“就好像過年要走親戚、放鞭炮?”
“不是這樣,怎么會說春節(jié)是農(nóng)村的節(jié)日?!?br/>
“這還真是…神奇。儀式感誕生于儀式,卻讓人深信不疑?!?br/>
***
年初三,子孫給王婆買水后,十一點(diǎn)多就送了上路。王家外頭的人漸漸散去,黎母也和她上了江勝寒家吃飯。
飯后,黎母喊她出去走走,讓江勝寒帶著。一開始,她以為黎母是知道了什么,她和江勝寒小眼瞪大眼。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黎母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去靈隱寺的路上,江勝寒沒敢和黎若秋走得太近。大抵是不想讓村里人看見,被說了閑話。若是私底下,倒無所謂。但不該說的話傳到父母那,就頭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