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推門進來,我正好點上一盞燈,房間立刻就明朗起來,如此我才看清他滿臉的驚訝。驚訝?是沒有料到我會聽見嗎?
我只趁點燈時看他一眼,就繼續(xù)去點下一盞燈。他見我行為也沒有阻止,幫著我將房里的蠟燭都點燃,一時間如同白晝,狂風也吹不散的亮堂。
我看見他鞋面上的灰塵,看見外披的衣裳上沾著水印,看見里衣的衣領有一點外翻,看見他藏在袖口里攥緊的手指,看見他眉間輕輕皺起的紋理,看見他有些凌亂的鬢發(fā)。
這十余盞燈果然夠亮,由此才看見我與他之間隔著的萬物,你說空無一物?那為什么我好像走不到他身邊去了?
“夫君,我怎么看不清你了?”
我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往后退了幾步,將剛剛點燃的蠟燭碰到地上,紅色的燭油慢慢散開,燈芯上的火苗熄滅。紅燭冷卻,凝在地上。
“塵兒……”這一聲與往常無異,怎么就沒了滿心歡喜,偏生出這一片荒蕪?
我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睛。
“夫君,時候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塵兒,”他伸手拉住我,“聽我說完吧!”
他走近,將我一雙手捧到心口,我一抬頭就看見他的眸子,透著真誠。我點頭,又繼續(xù)低頭,緊緊盯著他握住我的手。
“清溪的東市,是蘇家的產業(yè),除此外,還有渝下的南市,京都的北市,雍城的西市,其下均有十余個小坊街,以此遍布全國。你那天在書房見到的,就是各處的老板?!?br/> “洛兄與梁王的事,我也早就知道。和洛兄早年有過一些交集,后來因為你才算真正認識。所以洛兄入獄我也一早知道,但當時,就一直瞞著?!?br/> “你今日,怎么就都告訴我了?”我忍不住開口。
“塵兒,這其中的事情復雜,我并不想你接觸!”
“兄長呢?”我抬起頭,“去雍城之后,他打算如何?”
“反。”蘇澈皺緊眉頭,只吐出這一個字。
我掙脫開雙手,轉身要回去休息,蘇澈還是叫住了我。
“其實,洛兄他,”
“一直有這個心思!”我打斷他,回過頭,看見他滿臉的驚訝,“李大哥的身份,梁王并不知道?!?br/> 他臉上的表情僵住,好久才恢復過來。看他的好奇樣子,應該是想讓我說完。
“你們說讓兄長娶君如是梁王為了拉攏李大哥,可要真是這樣,他為什么不自己娶?所以,是兄長為了拉攏李大哥,才娶了君如?!?br/> “而且,兄長也不會因為梁王的身份而被迫娶郡主,一切不過是互相利用。只是有你出現(xiàn),梁王開始慌張,如此才讓兄長入獄,卻不料你們早已經(jīng)想好退路。借著李大哥的勢力,以雍城為始。梁王雖早有防備,卻只剩下對渝、康二州的控制,而永州早是你們的地方!”
說到這,蘇澈已經(jīng)慢慢變得平靜,不像剛開始那樣震驚。他是該震驚,我知道的遠比他想像的要多。
“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以你的勢力,怎么會替我兄長辦事?”
他什么也沒說,只看著我。
“你不想說,就算了!”
“塵兒…”一把將我攬到懷里,“我什么都可以和你說,這件事就讓我瞞著吧?!?br/> 好吧,兄長應該是抓到蘇澈的什么把柄!
只是,這一番說完,我竟忘了剛才是怎樣難過,雖然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蘇澈把瞞著我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也可能是我本來就沒生他的氣,果然,所有與蘇澈有關的都是我的軟肋,更何況,是他自己。
蘇澈今日要去永州見妍兒,我身體不適又昨晚和他鬧了些不愉快,就沒有跟去。打算著我們先走,蘇澈見完妍兒交代事情之后,就過來追我們,如此兩邊不耽誤。
蘇澈離開后不久,我們也就上路。這兩天日頭已經(jīng)沒有那么曬,我也可以偶爾坐到馬車外邊,看看沿途的風景。這幾日雖然精神好了很多,但還是沒什么胃口,李大哥說過了一段就可以找到醫(yī)館,到時找個大夫好好瞧瞧。
晚間,和李大哥坐在驛站的院子里聊天。
“李大哥的事,君如知道嗎?”手里把玩著剛從路邊擇過來的小竹葉,突然想起以前君如教我吹竹葉的情形,就隨口問了句。
“她還不知道,只當是去那個人家作客。”李大哥抬頭望了眼天,嘆了口氣又繼續(xù)說,“君如她,總算是如愿了。”
他說的,是君如和兄長成親的事。
“你與蘇公子,都還好吧?”
“嗯,蘇澈他對我很好?!?br/> “看著也知道,小姐每次見到蘇公子就再移不開眼睛!”
“李大哥,你就叫我傾言吧,”想起兄長的事,我還是要說一下,以免日后有事情再瞞著我,“對了,郡主當真能把兄長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