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春江花月夜》
　　有些話，雖未出口，卻早已烙在彼此心尖。
　　會稽，小竹林碧波潭。
　　風卷云舒。吹散了一片烏云，皎潔的月光穿過厚厚的云層，溫柔地撒向小竹林。夜間的鳥獸蟲蟻，紛紛停下忙碌的步伐，抬頭仰望天空，頗有儀式感般地，迎接著這來自神君的眷顧。
　　碧波潭東岸設有一長堤，一直延伸到小竹林深處，離岸連接處架了一座涼亭。
　　此刻，潭水無風，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橫亙在天地間，將天上的景，紛紛納入懷里，影影綽綽，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涼亭內坐著一位白衣少年，正望著潭面的月光出神。
　　忽然，“咕咚”一聲，一粒石塊被擲入了鏡面，瞬間打碎了這原本的恬淡與寧靜。
　　少年側臉望去，身后一人銀發(fā)玄衣，笑盈盈地執(zhí)扇緩步，朝自己走來。
　　虛離子:“出來賞月，也不喚我一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br/>　　孔宣微微一笑，別過頭去，不語，也朝潭面扔了一粒石子，“咕咚”一聲。
　　虛離子:“記得在昆侖那時，你見了我可是有很多話，吐不盡，說不完。怎么如今，反倒是不大理人了？”
　　他說完，仔細去看孔宣的神態(tài)反應。月光如流水般，柔和地投射在他臉上，肌膚瑩潤，膚色奶白，吹彈可破；眉心微蹙，眼中繁星點點，粉唇似啟未啟，隱隱之中，似有一絲什么解不開的愁。額間的三色雀紋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莫不是投錯了胎？怎生的一副，便連天上仙子見了也會自慚形穢的絕世美顏？恍惚間，真是雌雄難辨。
　　冷不丁，孔宣道:“你似乎...很喜歡看我的臉。”
　　虛離子:“嗯，看你究竟有多少張面孔?！?br/>　　孔宣:“那看出來了嗎？”
　　虛離子:“以后，自然慢慢會懂得。”
　　孔宣:“以后...？”
　　虛離子嘆了口氣，沉重道:“倘若，你眼里的山水，我都能讀懂，那該多好！”
　　孔宣斜了他一眼，那神態(tài)篤定、認真、嚴肅，不像是信口開河。他默默心想:子卿，傳聞你能讀懂人心，卻單單讀不懂我的心？
　　半晌，二人無話，只是一前一后，一坐一立，靜靜地欣賞著這夜色，連林中蟋蟀纏斗、壓草而過的聲音都能聽到。
　　一聲鳥啼聲過，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道——
　　孔宣:“云中君...”
　　虛離子:“青鸞...”
　　見彼此都是異口同聲脫口而出，便謙讓起來，又幾乎是同步說道:“你先說?！?br/>　　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默契，將二人逗笑。
　　虛離子:“阿宣，你先說吧！”
　　孔宣:“云中君...我見他自小...便和你感情很好。”
　　虛離子點點頭，笑道:“青鸞，也是吧？”
　　孔宣:“我們是親兄弟?！?br/>　　虛離子:“我們也差不多。”
　　“...”
　　虛離子:“尸毒...怎么樣了？”
　　孔宣:“想看嗎？”
　　虛離子被問的有些不知所措，舌頭不免打了個結巴:“你，你隨意。”
　　孔宣:“你過來?！?br/>　　虛離子乖乖聽從指示，老老實實地走到他身邊?？仔话殉断滦亟?，露出胸口奶白奶白的肌膚，道:“你瞧。”
　　他略略有些害羞地湊上前去，道:“心口處還有一點，其余退得差不多了?！?br/>　　孔宣沒說什么，只是將衣衫悉數(shù)整理好，繼續(xù)盯著潭面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