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晞氣憤的跺著腳,那怒不可遏的表情,好像當(dāng)時被欺辱的是她似的,柳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示意她稍安勿躁。
剛剛還無論如何都笑不出的人此刻臉上的笑容卻溫柔都好似能滴出水來,當(dāng)那向來冷厲的線條柔和下來之后,竟是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連那一身冷酷的黑色袍子都壓不住這人深黑眸中此刻盛著的滿滿的溫柔,顧晞吶吶的停住話語,悄無聲息的紅了臉。
一定是天太熱了,不然臉怎么會這么燙。
陷入回憶的柳邑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yīng),自顧自講著百年前的故事。
“她出現(xiàn)的很……突然。”柳邑頓了頓,似乎是在細(xì)細(xì)品味他倆相逢時候的事,這般溫和而又懷念的表情讓顧晞覺得有些不太舒坦,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去問他們的事。
然而問題既已出口,斷沒有收回的道理,顧晞只得默默的聽著。
柳邑遇到顧晞之時是個難得的晴天,一個胖子突然從頭而降,平地驚雷般摔在了他的面前,他那時候才十六歲,正是性情叛逆暴戾,陰晴不定的時候,十幾年的宮中生活讓他疾世憤俗,一邊痛恨著世道不公,一邊又無力去做出改變,甚至由于無人敢接近的緣故,他都沒讀過書,字都不會寫。
這胖子來歷成迷,性格……也挺迷……剛一出現(xiàn)就摔了個臉朝地,大圓臉直變大餅?zāi)?,還非要做出一副高人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十分欠揍,背著手看著柳邑,搖頭晃腦道:“汝乃第一個看見吾的凡人,吾決定送汝一場機緣……”
“機你妹。”少年柳邑冷冷的吐出這三個字,扭頭無視了這腦子一看就有點問題的大胖妞,并拿來了一根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的大木棍,狠狠沖向院中那顆碩大的肉球:“說!是不是柳殤派你來的?”
肉球看上去有點懵,結(jié)結(jié)實實的讓柳邑一棍子打個正著,疼的齜牙咧嘴,臉上依舊是一片茫然:“啊痛痛痛,柳殤是誰?我不認(rèn)識啊?!?br/>
見她嘴硬,柳邑立馬又是一棍子揮了過去,嚇得胖子滿院子亂竄,剛剛才來到人界就遭遇一頓暴打的顧肥肥深深感覺到了來自人類的惡意,一邊躲一邊在心中哀嚎,誰說人類弱小無用的?這個人類明明敲兇?。。。?br/>
她剛剛化形,空有一身靈力又不會運用,只能勉力躲閃著柳邑的大棒,跑來滾去的好不狼狽,她又胖的很,沒走幾步就哼哧哼哧直喘,最后跑累了,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小哥,小哥別打了,我真不是被派來的,這樣吧,你想要什么?法寶?秘籍?我都可以滿足你的!”
少年不為所動,并且高高揚起了棍子,準(zhǔn)備狠狠砸向這個裝神弄鬼的胖子,然而棍子落到一半,剛剛還兇神惡煞的少年突然僵了僵,好似想到了什么,猶豫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能滿足?”
胖妞惴惴的看了他粗長的木棍一眼,慫慫的咽了一口口水,點了點頭。
少年這才將棍子收了回去,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識字嗎?”
顧肥肥再次點點頭。
柳邑滿臉的高貴冷艷,矜持的仰著頭,居高臨下的斜睥著她道:“做我仆人,教我寫字,有意見嗎?”
成功解除危機的顧肥肥搖頭表示沒有,然后又忍不住嘴賤的嘟囔了一句:“凡人原來都這么沒文化,字都不認(rèn)識,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頭發(fā)長見識短?!?br/>
嘟囔完之后她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覺得自己真真是學(xué)識淵博。
然后被惱羞成怒的柳邑追打了一路。
兩人的相處模式非常單一,練字加挨揍,哦對,顧肥肥還要外加給柳邑洗衣做飯收拾院子。
講到這里,柳邑忍不住笑著看向了顧晞,好像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他與顧晞都是不打不相識。
顧肥肥是個實心眼的,也沒跟別的凡人相處過,還以為凡人都是如此脾性,便老老實實的伺候起了柳邑,甚至被罵的還挺開心。
然而意外卻也出現(xiàn)在這時,不知是不是因為半大少年的心思永遠(yuǎn)稀奇古怪,原本只是偶爾來給他找不痛快的皇子們在知道他有個奴婢之后開始日日過來欺負(fù)他和顧晞,其中以柳邑的二哥柳觴為甚,那時候二皇子是宮中六位皇子中唯一一個修行者,只是凡人的柳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正如顧晞當(dāng)初在宸裕戲莊所見,顧肥肥與柳邑開始頻頻遭到幾個皇子以及他們的一群狗腿子的圍堵,日日連嘲帶諷的罵她又肥又胖,偏生顧肥肥還以為他們這是在夸獎,日日笑容滿面,覺得凡人們真是熱情洋溢,隔三差五就夸她長得胖。
然而顧肥肥到底不是真傻,就算再不懂人界的規(guī)矩,在無數(shù)次柳邑也連帶著被嘲諷之后終究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但她明明不是凡人,為什么卻一直沒有還手呢?
柳邑愣愣的想。
或許顧肥肥那時候是想還手的吧?
他有些失神,想起了有一次二皇子和那幫公子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大搖大擺的闖進(jìn)了他的院子,揚言要將那里改造成和宮女們的私會地,而后就莫名其妙的集體打滑,摔進(jìn)了柳邑院中的池塘,雖有驚無險,卻也個個染了風(fēng)寒,而那天晚上,柳邑被他的父皇罰跪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