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賀母成日在家以淚洗面,一想到要一個(gè)人回臺(tái)州,便覺得榮華富貴的人生仿佛是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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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并不然,賀母娘家在臺(tái)州雖然比不上n市的賀家顯貴,但也算富甲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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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母表面上是放不下賀南方,哭訴不想離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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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際上到底真舍不得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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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被她成日的哭吵弄的的心煩意亂,連續(xù)幾晚沒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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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賀南方這段時(shí)間一直在外地出差,等他回來的那天晚上,李苒已經(jīng)在工作室睡了一個(gè)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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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下班前于曉曉瞥了一眼李苒辦公室,燈還在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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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進(jìn)去,見李苒還在悶頭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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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在趕一批畫稿,是工作室承接一個(gè)漫畫公司外包,一組古風(fēng)人物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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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之前沒畫過古風(fēng),第一次接觸,畫了幾幅樣板畫給對(duì)方公司,沒想到收獲極大認(rèn)可,也給了她很大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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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時(shí),她專攻的是傳統(tǒng)水墨畫,素描和水彩是小時(shí)候跟李昌明學(xué)的,也略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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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喜歡上賀南方,無師自通學(xué)了雜七雜八的簡(jiǎn)筆畫,纏繞畫,又玩起水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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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人家都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只有她是什么都會(huì),什么都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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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進(jìn)來時(shí),李苒正埋頭構(gòu)思,咬著鉛筆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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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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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被她嚇一跳,回神后,攤開面前的畫稿:“這個(gè)秦陌——我總是覺得他不該穿一身白衣?!?br/> ?
秦陌是漫畫公司給過來的一個(gè)人設(shè),漫畫里的他英姿颯爽,武功高強(qiáng),是一個(gè)神秘的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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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求工作室設(shè)計(jì)一套秦陌葉穿白衣的古風(fēng)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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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畫了十幾幅樣稿后,越想越覺得秦陌不應(yīng)該穿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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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自古大俠都愛穿白衣,走不食人間煙火是人設(shè),可......白色多不耐臟,一沾上血就像個(gè)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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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被她想法嚇一跳:“咱別創(chuàng)作行嗎?你就根據(jù)他要求的人設(shè)畫唄?!?br/> ?
李苒試過,更惆悵了:“我一給他穿白衣,他就來夢(mèng)里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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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罵你?罵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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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一本正經(jīng):“他說,哪個(gè)沒腦子的給老子穿白衣,搞得老子像要去奔喪一樣?!?br/> ?
于曉曉一時(shí)語塞,一副“你真的沒在逗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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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輕放在畫上的秦陌:“我明天去漫畫公司一趟,要找他們編劇談?wù)?,秦陌他根本不喜歡穿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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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一副“李苒已經(jīng)走火入魔”的表情:“苒苒,咱們只是畫師,又不是編劇,怎么能決定人物人設(shè)?!?br/> ?
“再說了,這部《女相國(guó)》動(dòng)漫是鵝廠的大制作,都是通過編劇層層審核過的?!?br/> ?
“怎么能說改就改?!?br/> ?
秦陌好歹是漫畫中的男二,算比較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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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你不給他穿白色的衣服,那你給他穿什么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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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只見李苒從抽屜里拿出一沓——整整一沓都是她花的秦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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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長(zhǎng)的笑:“穿紅色呀,你看我都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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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她一個(gè)星期一幅成稿沒出來,都在畫不務(wù)正業(y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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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不過還是接過畫稿仔細(xì)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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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畫里穿紅衣服的秦陌,非常生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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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頭日空下,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馱著紅色的身影策騁在沙漠上,漫天金色的沙子,將那抹紅渲染得無邊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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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曉咽了咽口水,她摸了摸畫,又看了眼李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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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改口:“嗯......談?wù)勔膊皇遣恍??!?br/> ?
于曉曉見她還要加班的樣子,瞥了眼放在里面的折疊床:“你還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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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他媽天天在家尋死覓活?!?br/> ?
“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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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顧及于鴻霄,自然不肯過去:“我在辦公室將就一宿?!?br/> ?
于曉曉沒再勸:“去我家吃個(gè)晚飯總行吧?下午我爸帶伯父出去釣魚了,晚上肯定會(huì)留飯?!?br/> ?
說起李昌明,李苒也有一個(gè)星期沒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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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猶豫不決,于曉曉說:“放心,我哥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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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答應(yīng)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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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明早已經(jīng)從于家搬出來,李苒給他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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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室一廳,另一間孔樊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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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于家的路都很熟,兩人各自開著自己的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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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李苒接到賀南方的電話,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沒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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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一直響到賀南方耐心快用完,她才慢悠悠地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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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周去國(guó)外出差,走之前讓李苒乖乖在家呆著,結(jié)果第二天她就跑去辦公室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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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幾天,李苒也沒有主動(dòng)打過電話,兩人無牽無聯(lián)的像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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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很滿意這種狀態(tài),日子過的難得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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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天半夜,她收到賀南方一條撤回了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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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她才看見,至于撤回什么內(nèi)容,李苒并沒有過多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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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不聲不響過了一個(gè)星期,直到賀南方打來這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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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打開藍(lán)牙耳機(jī),懶洋洋的聲音:“喂?!?br/> ?
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我回國(guó)了?!?br/> ?
李苒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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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里一陣沉默,他倆平時(shí)并沒有太多話題可聊,以前還好,有李苒主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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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李苒不主動(dòng)了,兩人之間經(jīng)常會(huì)出現(xiàn)信號(hào)不好似的的冷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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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苒以為電話已經(jīng)掛斷,正要把藍(lán)牙耳機(jī)切了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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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方突然開口:“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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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看著漆黑的車窗外,隨口道:“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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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方逼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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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嘆了口氣:“我去趟于家?!?br/> ?
這次沉默要更久一些,男人幽幽地語氣問:“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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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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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簡(jiǎn)直被賀南方的小心眼給氣笑了,不冷不熱的語氣:“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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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沒關(guān)系?顯然賀南方不這么認(rèn)為:“去見于鴻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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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鴻霄今天不在,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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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語氣比剛才稍微滿意了些:“早點(diǎn)回來?!?br/> ?
李苒狠狠地掛了電話,扔到副駕駛,氣未消地罵了句:“神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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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里賀南方的態(tài)度倒不逼不咄,可偏偏深沉壓抑得叫人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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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話里的深意尤為明顯,仿佛李苒背著他去于家偷/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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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于家門口,李苒將車停在院子外面,下車時(shí),見到孔樊東站在院子外面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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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行事做派是典型賀家人的樣子,即使抽煙也筆直地挺著背,一只手插著口袋,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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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派他來保護(hù)李昌明,是一種比其他手段更煎熬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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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孔樊東是賀南方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出入各種場(chǎng)合身邊都會(huì)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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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賀家待了二十年,從老爺子掌權(quán)就開始做助理,一直做到賀南方當(dāng)家,成為特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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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地位,甚至比李艾高出一大截,除了賀南方他誰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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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賀家,賀南方才是真正的權(quán)力中心,對(duì)這些特助來說,即使在賀南方身邊端茶倒水,也比在外面看似清閑地當(dāng)保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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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懲罰,直接將孔樊東從賀家權(quán)力中心剝離,變成一個(gè)無人問津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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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差距,只有他自己能體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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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受過特殊訓(xùn)練,感官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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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從門外路過時(shí),孔樊東便聽出她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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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身掐了手里的煙:“李苒小姐?!?br/> ?
這個(gè)人男人再次見到李苒時(shí),沒有畢恭畢敬的俯首巴結(jié),也沒有高人一等的傲慢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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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種對(duì)賀南方的同樣的態(tài)度對(duì)待李苒,不卑不亢,但恪盡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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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點(diǎn)點(diǎn)頭,從他身邊錯(cuò)開,進(jìn)院子??追畺|跟在她身后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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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走了幾步停下:“你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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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樊東那張粗獷的臉笑笑:“沒事,就是想問問你老板最近怎么樣?!?br/> ?
孔樊東今年四十比賀南方大十二歲,自賀南方年幼時(shí)便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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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李苒想的并不是請(qǐng)她開口,求情將他調(diào)回賀家,而是詢問賀南方最近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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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shí)話,李苒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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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歸驚訝,李苒還是回答他:“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出差?!?br/> ?
孔樊東似乎也沒指望能在李苒這里聽到什么,他倆之前的過節(jié),連孔樊東自己都不太好意思過多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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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看他這副稍有些失落的神態(tài),心中有種微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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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久不放在心上,久不關(guān)心的一個(gè)人,突然被別人這么殷切地提起時(shí),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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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面被蒙上灰層的玻璃鏡子,被遺落在角落里,連照出來的人心也是灰蒙蒙的額,沒有絲毫往日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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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前段時(shí)間......他睡眠不太好?!?br/> ?
“就這個(gè),別的我不知道了?!?br/> ?
孔樊東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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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苒在賀家這么多年,聽到的最真誠(chéng)的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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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再多說,她進(jìn)屋后,見李昌明正在和于父下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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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明和于父年齡相仿,都喜歡釣魚和下象棋,自從李昌明來于家,兩人居然隔三差五的約出來,湊在一起喝杯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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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進(jìn)來后,李昌明連聲招呼都沒打,頭也不抬地繼續(xù)研究他的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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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哭笑不得,裝作吃醋的樣子,生氣道:“爸爸,你愛閨女還是愛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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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明頭也不抬:“最喜歡我閨女?!?br/> ?
旁邊的于父戳戳他,“嘿老伙計(jì),你閨女在旁邊站著呢,可不在象棋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