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愛一個人,就跟站在一個陌生的分岔路口一樣,向左或者向右,等在前方的都是未知,怎么選都會心懷忐忑。那就隨心吧。選對了,是運氣;選錯了,自己做的決定,我愿賭服輸。
秦艽生日這天,霓喃一大早就去了花市,雖然花市的地理位置有點偏遠,但那里的花又全又新鮮還很便宜,她只要不忙,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她喜歡在里面慢慢閑逛一圈,然后在固定的一家店里帶走一束綠雛菊與一束紅玫瑰,雛菊送自己,玫瑰送到秦艽的辦公室。
今天她沒逛,而是直奔相熟的那家店。老板娘一見她就從后面抱出了一大桶新鮮的紅玫瑰,笑說:“剛到貨,特意給你留了一桶選。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那個特別愛玫瑰的朋友的生日吧?”
“哎呀,老板娘,你記性可真好,難怪你這客似云來的。謝了?。 蹦捺χ?,蹲下去選花,一枝一枝地精挑細選,好一會兒才數(shù)滿九十九枝。
九十九,天長地久。在她們十幾歲的時候,也曾沉迷于這種小女孩信奉的數(shù)字游戲。升上初中的那一年,霓喃送給秦艽的十三歲生日禮物是一束紅玫瑰,九十九枝。那會兒她還沒學(xué)會精打細算,也不知道花店與鮮花市場的價格差距那么大,她還專挑好看的花店去買,滿心想著好友收到禮物后的驚喜去了,也沒先問價,結(jié)果那一大捧玫瑰花了她存的壓歲錢的一大半,她一邊看著店員打包一邊心疼了下,差一點兒就把“不要了”說出口,但也只心疼了一瞬間??粗胀ǖ幕ū痪难b扮一番后呈現(xiàn)出的讓人無法抗拒的美,她掏錢掏得滿心歡喜。后來那束花在班級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老師還以為秦艽早戀了。秦艽是第一次收到花,還是這么隆重的一大束,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抱著霓喃開玩笑說,以后不嫁了,就跟她一起過。霓喃嘻嘻哈哈地接話說:“好啊好啊,那我給你買一輩子紅玫瑰,寵你一輩子?!?br/>
之后秦艽每一年的生日,霓喃都要給她買一束紅玫瑰,九十九枝。
花市不提供包裝,霓喃又跑到市區(qū)的一家精品花店去把花包了,回到家,秦艽的車已經(jīng)等在樓下了。
明明是休息日,她卻依舊開著那輛花哨的工作車,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新聞記者沒有節(jié)假日,要時刻準備奔赴新聞事故第一線!每當聽見她說這句話,霓喃就呸她,假公濟私的人要點臉??!其實她做記者賺得不算少,早幾年還做了幾年來錢快的模特,正兒八經(jīng)地紅過好一陣,按理說買輛車輕而易舉,可一是她對僅是個代步工具的車子沒什么追求;二呢,她需要存錢,來照顧一年里有半年住在醫(yī)院里的弟弟秦樹。
除了這束玫瑰,霓喃還另外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支紀梵希新出的限量版口紅。她這份“1+1”生日禮物套餐都送多少年了,毫無新意,但每次秦艽都會歡歡喜喜地拆禮物,眼中的欣喜與十三歲那年的別無二致。
收完霓喃的禮物,秦艽一點兒也不見外地朝寧潮聲伸出手:“禮物?!?br/>
寧潮聲很早就準備好了,是一個桑蠶絲眼罩,做工十分精良,顏色是很正的大紅色,張揚得像是為秦艽量身定制的。
秦艽有點驚訝,這是寧潮聲送她的第二份生日禮物,去年他送她的是一臺水下照相機,多年前的復(fù)古款,霓喃說還蠻稀有的,是他私家收藏的寶貝。可是,對于秦艽來講,那臺照相機除了當擺設(shè)之外別無用途。沒想到他今年的禮物風(fēng)格大變樣了,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她說:“我很喜歡,謝了啊?!?br/>
“你喜歡就好?!睂幊甭暳⒓此闪丝跉?,低頭笑了。
他從小就因為不擅交際,沒什么朋友,十七歲時從家鄉(xiāng)來到陌生的島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是霓喃,后來又因她結(jié)識了秦艽,她們是他在這個城市里僅有的朋友。秦艽也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他以前沒給女孩買過禮物,給心儀的女孩準備禮物更是頭一次,因此去年她生日時,他才會將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秦艽。秦艽倒也沒有說不喜歡,就是拆開禮物的那一瞬間表情有點怪異。后來霓喃教他,送禮物不能送自己喜歡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要對方喜歡。秦艽喜歡玫瑰與口紅,可這兩樣霓喃都送了,而且他也沒有立場送她玫瑰。離九月越近,他就越發(fā)愁。后來有一次他聽霓喃提起,秦艽睡覺時一點光都不能見,便靈機一動想到買個眼罩送她。這種小物品他根本不了解,對著網(wǎng)上繁雜的推薦信息做了好多的功課才最終選好一款,顏色選了像她一樣明艷的紅,剛好今年又是她的本命年,圖個吉利。她能喜歡真是太好了。
霓喃將他這片刻的心路歷程全瞧在了眼里,他先是緊張得雙手交握在一起,眼巴巴地看著秦艽拆禮物,一邊想去瞧她臉上的神色,一邊又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看,只好看一下就移開視線,聽到她說喜歡的那一刻,他眼睛“唰”的一下變得特別亮,然后低頭偷樂。
霓喃覺得他那個樣子真是特別好玩兒,讓人忍不住想笑,但她笑不出來,心里反倒浮起一絲與此刻的氛圍不符的心酸來。她知道寧潮聲喜歡秦艽,秦艽也知道。她向來覺得感情是私事,關(guān)系再親密也不應(yīng)該干涉,但她有次還是忍不住問了秦艽心里是什么想法。秦艽回答,什么也沒想。霓喃便明白過來了。秦艽曾為一份感情掏心掏肺,熱烈如她愛的紅玫瑰,可最后那盛開的玫瑰被無情的寒風(fēng)冷雨吹打成了一片片破碎的花瓣,一地狼藉。風(fēng)雨過后天光大亮,她明艷依舊,可她在心底修了一座墳,那里面是她親手埋葬的花瓣殘片。
這一天秦艽是要回老家過的,他們先去醫(yī)院接了秦樹,然后一同回漁村阿婆家。
秦艽的父母都不在了,秦媽是在生秦樹時難產(chǎn)去世的,秦爸則是在她十三歲那年因工作中出了意外而去世的。起初那幾年,因為有秦爸的事故賠償金,姐弟倆尚且能維持生計,可秦樹的醫(yī)藥費是個無底洞,他們根本就是坐吃山空,因此秦艽才會在十七歲那年的夏天,放棄繼續(xù)念書,跟周商言簽下一紙模特經(jīng)紀合約。
秦家與霓喃的阿婆是鄰居,兩家關(guān)系親厚,又因為秦家曾有恩于阿婆,在秦爸去世后,阿婆便承擔(dān)了照顧秦家姐弟的責(zé)任,跟親祖母無異。因為阿婆,秦艽才覺得自己還有故鄉(xiāng),還有家。
吃過阿婆做的豐盛的生日餐,切了蛋糕,秦艽就推著霓喃與寧潮聲往海邊走:“我們?nèi)ピS愿?!?br/>
秦艽從不對著蛋糕許愿,她心里信奉的神明是海洋之神,更確切地講,是從小孕育她的這片故鄉(xiāng)的海。
秋夜涼如水,夜空暗淡,無星無月,漲潮的海隱沒在淺淡的天光下。這些年霓喃見過無數(shù)美麗的海,但她仍覺得這片伴她們長大的海,是最獨特的。
秦艽站在沙灘上,雙手握在唇邊,對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喊道:“海神大人,我叫秦艽,今天是我的二十四歲生日,聽說在本命年生日那天許下的愿望會特別靈?!?br/>
“我第一個愿望——小樹的身體能快點好起來,長命百歲?!?br/>
“我第二個愿望——我最好的朋友霓喃能早點為她爸爸查明真相?!?br/>
“我第三個愿望——潮聲能找到媽媽?!?br/>
霓喃笑道:“喂,哪有你這么許愿的???海神都被你嚇跑了?!?br/>
不僅把心愿說出來了,還喊得這么氣壯山河的。還有,這個傻子,三個愿望,沒有一個是為自己許的。
秦艽說:“許愿的人太多了,大點聲才能讓海神聽見啊!”
寧潮聲還因為她的第三個愿望而愣神,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她大聲喊出來的那一刻,他的心“怦怦”跳動得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逗留了一會兒,秦艽抬頭看見遠處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便招呼霓喃和寧潮聲:“好像要下雨了,我們回家吧,有點冷?!?br/>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身上一暖,寧潮聲將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見他只穿了一件短袖,便要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卻被寧潮聲按住了。
他輕聲說:“我不冷。”
霓喃湊過來,搓著手臂說:“啊,我也好冷?。 彼郯桶偷乜粗鴮幊甭?,神色格外可憐兮兮。
秦艽瞪她一眼,她還真把欺負寧潮聲當成了樂趣。
寧潮聲看了她一眼,認真建議道:“你可以跑回去。”
霓喃:“……”
秦艽哈哈大笑起來。
霓喃彈了下寧潮聲的額頭,在他耳邊哼道:“‘重色輕姐’的小渾蛋!”
寧潮聲低頭笑了下,然后伸手將她攬住,頓了頓,又伸出右手,將一旁樂不可支的秦艽也攬了過來,擁著兩人大步往前走:“趕緊走,真的要下雨了?!?br/>
天空仿佛為了應(yīng)和他的話一般,三人才走出沒幾步,雨就落了下來,先是幾滴小雨點,然后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海面上。
秦艽打趣道:“哎呀,小聲,你去求雨的話一求一個準!”
寧潮聲放下攬住兩人的手臂,一手牽一個,拉著她們在夜色中的沙灘上疾奔。
霓喃一邊抹去臉上的雨水,一邊笑罵:“小聲聲,你可真是個烏鴉嘴,這下真要一路跑回家了。”
涼涼的風(fēng)在耳邊吹,雨點落了一頭一臉,頭發(fā)很快就濕漉漉地貼在了臉上,霓喃卻一點也不覺得冷了。她邊跑邊側(cè)頭去看身邊的秦艽與寧潮聲,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唯有三人的喘息聲與腳步聲此起彼伏,好像都沒有被這場雨影響心情,三人一路嘻嘻哈哈地笑著往家跑。
多年后霓喃仍記得這個畫面,無星無月的故鄉(xiāng)海邊,他們?nèi)齻€人手拉著手,在夜雨中奔跑,耳邊是風(fēng)聲雨聲海浪聲聲,手心里牽著的,是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因為有彼此在身邊,再大的風(fēng)雨也無懼。
到家時,三人都成了落湯雞,阿婆念叨了幾句,就去為他們準備熱茶湯了。
洗完澡,霓喃取過丟開很久的手機,發(fā)現(xiàn)有兩個未接來電和幾條短信。電話是胡蝶打來的,霓喃看了下時間,十一點多了,她沒有回撥過去。她打開短信,第一條來自傅清時。
“從外面回來,路過你的臥室,黑沉沉的窗戶告訴我,它的主人今晚不在家。我在下面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女朋友,想你了?!?br/>
霓喃看了三遍,抱著手機倒在床上滾了一圈,抿嘴笑。
她趴在床上,給他回短信:“晚上我們在海邊許愿,看見大海,聞到大海的氣味,我就想起了你,我的海豚叔叔,晚安?!?br/>
霓喃想象他看見“海豚叔叔”這個稱呼時的古怪表情,忍不住樂起來。
洗漱完的秦艽走進來就看見她一臉傻樂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臉頰:“傻笑什么呢!”
霓喃右手拍拍床,左手沖秦艽勾勾手指頭:“來,美人兒,快來給爺暖床?!?br/>
秦艽踢她一腳,冷聲道:“滾!”
霓喃迅速地往床里邊滾了一圈,騰出一半的地方給秦艽。她又點開其他短信,有幾條是廣告信息,胡蝶的消息就夾雜在一堆廣告里,她一看內(nèi)容,嘻嘻哈哈的神色立即褪去了。
胡蝶發(fā)過來的是一艘貨輪的名稱、它進港的時間與??康拇a頭,最后還附帶了一句:船上載有違禁品魚翅,集裝箱編號xs450。
霓喃將手機遞給秦艽。
秦艽只掃了一眼,就看明白了。不久前霓喃將自己的郵箱收到的那份關(guān)于翔盛集團旗下貨輪偷運違禁品的資料發(fā)給她后,她第一時間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了,可翔盛那邊保密工作做得很周密,其旗下貨輪又那么多,船上承運的東西無比繁雜,要想從其中揪出一兩個集裝箱的違禁品十分困難。
秦艽忍不住感慨:“當刑警的就是比我們做記者的便利許多啊,瞧瞧這信息多詳細,連集裝箱編號都拿到了?!?br/>
霓喃沉吟了下,說:“這么詳盡,只有可能是從內(nèi)部泄密出來的。”
“胡警官在翔盛有線人?”
霓喃搖搖頭:“我不太清楚?!彼c胡蝶雖然在合作,但關(guān)系也沒熟到那個份上。不過不要緊,大家目的一致就好。
“小九,這次讓小聲跟你一起去吧。”
“咳,這種暗訪又不是第一次了,比這更糟的地方我都去拍過,甭?lián)陌??!鼻剀凑f著,勾唇一笑,“萬一倒霉地被抓到了,我就用美人計?!?br/>
“少貧,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霓喃瞪她。霓喃也不知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翔盛海運公司曾公開表態(tài),其旗下的貨輪禁止運輸魚翅及其他鯊魚相關(guān)產(chǎn)品,此舉還贏得了眾人的交口稱贊??墒聦嵤?,為了巨大的利益,他們一直在陽奉陰違。這事一旦曝光,影響不言而喻,所以他們在防護上肯定會很嚴密。
“要么小聲陪你去,要么我陪你去?!?br/>
秦艽想了想,無奈地道:“好吧,我選小聲?!?br/>
畢竟霓喃還在翔盛任職,明面上還是避開點比較好,而且她的假期即將結(jié)束。
“你快上班了吧?這次要去哪個海域?”秦艽隨口問道,她悵然地想,霓喃一帶隊出海,她們就又要好長時間見不到面了。
“嗯,過幾天開工?!蹦捺珣?yīng)著,“還是紅海。”手機響了下,有短信進來。傅清時發(fā)來的,只有兩個字:晚安。
霓喃和秦艽兩人頭挨著頭,霓喃舉著手機看短信時,秦艽正好在偏頭跟她講話,她目力極佳,掃兩眼就將那一來一往的三條短信全看見了,她嘖嘖道:“剛談戀愛的人就是肉麻。”
霓喃將手機扣在懷里,嘻嘻笑:“我樂意!”
秦艽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哎,你一出海就是好幾個月呢,甚至更久,這戀愛還怎么談?。俊?br/>
霓喃嘆了口氣,將臉埋在枕頭里。她快愁死了,還不知道要怎么開口跟傅清時提這事呢,剛交往沒幾天,他們就要成異國戀了。她其實想過,謝斐正在重組團隊,傅清時是個極佳人選,但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她壓下去了,以傅清時對謝氏的厭惡程度,這件事根本不可能。
沒想到最后是傅清時主動找她聊起她的工作,更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就是讓她從翔盛辭職。
“為什么???”
霓喃不解又有點難過,她以為他應(yīng)該比誰都更理解她為什么會去謝氏才對。
“你明明知道,謝氏父子的目的是從海底撈寶,你想成為他們牟取利益的工具嗎?”
“是,我知道??蓲侀_我進翔盛的目的不談,客觀來講,在目前國內(nèi)的海洋考古領(lǐng)域,翔盛在設(shè)備方面是最先進的,他們求財,我則借助他們的雄厚實力來做我想做的事,各取所需而已。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搖搖頭:“霓喃,那不是你熱愛的海洋考古,也不是你父親熱愛的海洋考古?!?br/>
海洋考古與海底尋寶根本是兩碼事,前者是對逝去的文明的探索與保護,而后者是掠奪、占有,甚至毀壞。他知道她性子野,心里對這些沒那么涇渭分明,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好??筛登鍟r也很了解謝斐那種人,他眼中只有海底巨額的財富,是絕對不會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來保護她所發(fā)掘的現(xiàn)場的。
霓喃感覺他神色與語氣里滿是瞧不上她的職業(yè),倔脾氣上來了,脫口而出:“是,就你最科班、最正統(tǒng)、最權(quán)威、最了不起!可你現(xiàn)在連碰都不敢碰這個領(lǐng)域!”
她看見他臉色微變,眸色沉了沉。
霓喃其實一說完就后悔了,但說出口的話也收不回來了,心里又覺得,被人要求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哪怕是父親在時,他對她做出的決定也只會給出建議,從不會加以干涉,后來阿婆成為她的監(jiān)護人,老太太對她也是絕對尊重。這些年來,她生命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自己做主——眼睛做手術(shù)、填高考志愿、考研、工作……她慣于自立,雖然偶爾會有無所倚仗的傷懷,但她也漸漸習(xí)慣并逐漸享受那種一切由自己做主的自如了。
她深呼吸后,站了起來:“對不起,我現(xiàn)在沒心思吃飯,我也不想跟你吵架,先走了?!?br/>
傅清時皺了皺眉,想伸手去拉她,然而這時候服務(wù)員正好端上來第一道菜,就那么一瞬間的阻隔,霓喃已經(jīng)離開了。
傅清時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他坐在那里沒去追,也沒有開口叫她。良久,他才收回視線,雙手掩面,輕嘆了口氣。
他沒有瞧不上她的職業(yè)的意思,雖然他是不喜謝氏撈寶的做法,但比起這個,他更擔(dān)心她的安危。其實仔細想想,謝氏還想憑借她手中的沉船數(shù)據(jù)庫資料,倒不至于對她怎么樣,更何況,謝斐似乎對她……真是關(guān)心則亂啊,還用錯了方式,他苦笑著搖搖頭。在一起后,她在他面前展示過柔軟,也有小女孩般可愛的一面,以至于他忽略了,她其實是個主意很大的人,應(yīng)該很討厭被人指手畫腳。
霓喃心里不痛快,出了餐廳便埋頭往前走,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了好遠。她在街頭站了一會兒,想起這附近有個夜晚也開放的游泳館。
每個人舒解情緒的方式各異,有人買醉,有人胡吃海喝,有人蒙頭大睡,有人看電視劇,有人登山或跑步出一身汗,而霓喃則是讓自己潛入深海。只是此刻她沒帶潛水裝備,也懶得回家取,泳池算是退而求其次。
她選了最深的一個泳池,深吸一口氣,然后閉氣,一頭扎進水里。她慢慢沉入池底,在下面換了個做瑜伽時打坐的姿勢,閉眼,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