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gòu)一發(fā)出提意見的號召,朝中那些正直的大臣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前赴后繼。
侍從官張燾、晏敦復(fù)、魏矼、曾開、李彌遜、尹焞、梁汝嘉、樓炤、蘇符、薛徽言,御史方廷實等都非常走心地上疏。
言辭最激烈的當屬樞密院編修官胡銓,他居然上疏請求趙構(gòu)誅王倫、秦檜和新任參政孫近。
胡銓奏疏一出,整個臨安府都沸騰了,甚至有書坊將胡銓的奏疏刊印了出來。
一時間,街頭巷尾正店酒肆談?wù)摰亩际呛尩纳蠒镁秒y以平息,秦檜、孫近、王倫成了千夫所指。
言官的彈劾可以當耳邊風置之不理,但對百姓的議論就沒辦法裝作沒聽見了,這可是民心民意,秦檜再厚顏無恥也要做出應(yīng)有姿態(tài)來。
滿肚委屈的秦檜上表待罪,請求趙構(gòu)“早賜誅責,以孚眾聽”。
趙構(gòu)已經(jīng)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議和,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會讓秦檜出事?
趙構(gòu)一面溫言撫慰秦檜,一面決定追責胡銓。
追責的事情就交給秦檜來辦吧。
秦檜領(lǐng)了趙構(gòu)的旨意,那還會跟胡銓客氣,當即批旨,“銓狂妄上書,語言兇悖,仍多散副本,意在鼓眾劫持朝廷。可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送昭州編管,永不收敘?!?br/> 宜興進士吳師古因?qū)⒑屪嗍杩贪娓队∩l(fā),坐流袁州。
監(jiān)登聞院陳剛中給胡銓送行,謫知虔州安遠縣。
處理了胡銓等人,秦檜害怕言論不息,還專門請趙構(gòu)下旨戒諭大臣,勿惑胥動之浮言,給議和大計添堵添亂。
……
“子威,你真的要彈劾秦檜?”
“嗯,我意已決?!比~治點點頭,回答道:“物不平則鳴,況且糾惡察奸、風聞奏事就是臺諫的職責所在,我這也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br/> “可現(xiàn)在秦檜深得陛下寵任,陛下又剛下詔戒諭,我怕到時候龍顏震怒,萬一……,十年寒窗苦讀可是不易啊。”
汪應(yīng)辰擔心葉治自己往槍口上撞,會落得像胡銓一樣。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葉治笑了笑,說道:“我自有分寸?,F(xiàn)在的朝堂就像個泥塘,我這樣做也不失為進退之道?!?br/> “你的意思是?”
“圣錫,古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說句不好聽的,現(xiàn)在朝堂上有些人就像咬人的惡犬,咱們沒必要和惡犬相斗,有時候退一步是海闊天空?!?br/> “子威你的意思是先遠離朝堂是非?”
“正是。如你所說,十年寒窗苦讀不易,放棄原則同流合污更難,守此有用之身留待將來不是更好?!?br/> “子威,我明白了。”
彈劾官員是個技術(shù)活,如何把握分寸,葉治心中自然有數(shù),總的來說,就是把烈度和范圍控制好。
胡銓說要把秦檜砍了,結(jié)果除名編管。
那自己彈劾秦檜的最高限度只能是要求罷秦檜的職,再者,不宜樹敵太多,反正自己已經(jīng)和秦檜鬧掰,那就專彈他一個。
十二月初六,就在趙構(gòu)下詔戒諭后的第三天,殿中侍御史葉治上書劾檜挾虜自重、意在專權(quán)。
剛有些平息下去的朝堂,“轟”的一聲又炸開了。
……
“這個葉治,他想干什么!”
趙構(gòu)氣鼓鼓地將葉治的彈章扔在了桌上,“大伴,你說這小子是不是病糊涂了,凈給朕惹麻煩?!?br/> 也難怪趙構(gòu)生氣,自己剛下了戒諭,葉治就上疏和自己唱反調(diào)。
如果是別人,趙構(gòu)可能還不會這么生氣,可居然是自己最看重的葉治,真是豈有此理。
“官家,葉治是年輕氣盛?!编棲懶⌒牡貛椭驁A場,“一時糊涂。”
“哼,什么一時糊涂,我看他是誠心給朕找不痛快。你看看他都說些什么,挾虜自重、意在專權(quán),這樣的話也敢說出來,我看他怎么收場?!?br/> 這可是誅心之論,和說那些武將擁兵自重有什么區(qū)別?
趙構(gòu)話音未落,小黃門就來稟告說秦檜求見。
“大伴,你看,苦主找上門來了?!?br/> “陛下!”人還沒進門,就聽見秦檜激憤的喊聲。
“撲通”一聲,秦檜一進門就跪倒在地,眼含熱淚,極其委屈地懇求道:“請求陛下恩準微臣告老還鄉(xiāng)吧,陛下!嗚嗚嗚……”
居然真的哭了,不是天然的戲精,就是真的受了大委屈。
“秦相快快請起。”
趙構(gòu)瞬間頭大,可沒法子,只能替葉治擦屁股。
他親自上前把秦檜扶了起來,安慰道:“秦相受委屈了,秦相勤于王事、公忠體國,朕是明白的,些小言官的激憤之言切莫放在心上?!?br/> “陛下,嗚嗚……?!鼻貦u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哭訴道:“葉御史這是在誅臣之心啊,微臣還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面目面對百官同僚,陛下就讓臣告老吧,還臣一個清白,嗚嗚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