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梅雨季離散去還早,天空到處都是一片陰沉沉的色彩,讓身處其間的人們心頭也都時刻感受到一股壓抑和迷茫。
右相文天祥和樞相陸秀夫主持朝廷軍政諸事都在忙碌而有序的向前推進,趙昰因為如今距親政尚早雖然在朝廷大略上能憑著自己的身份發(fā)表一些意見,可是在具體的政務和軍務上卻插不上手。
身上背負著整個天下所有大宋臣民的希望,心中無時無刻不承受著原本的歷史軌跡所帶來沉重的壓力,手中卻握不住真正的力量,趙昰覺得自己的心真的太累了。
傷感于太傅張世杰英年早逝,感慨于天道的無常,在親自參與了太傅的停靈下葬諸事之后,接連幾天里趙昰的精神一直都處在恍惚不定之中。
如今太后和天子居處是設在瓊山山腳下一處山坳里的瓊臺宮,這座依山而建風景秀麗的行宮原本是為昔年大宋孝宗皇帝修筑的行宮。因為昔年乾淳之治時朝廷財力雄厚,所以瓊州雖然窮困,可是瓊臺宮卻占地極廣修建的美侖美奐,為南遷的朝廷提供了一個現(xiàn)成的臨時宮城。
太后在趙昰從番禺歸來后一直心情倒是極好的,經(jīng)歷了一路南遷的顛簸之后,安全抵達瓊州又迎回了長子。瓊臺宮內(nèi)的環(huán)境也比昔日在福州時的龍臺行宮更勝一籌,這些改變已經(jīng)讓并無太大權力欲望和野心的太后感到心滿意足了。
每天在宮內(nèi)指揮著宮女和太監(jiān)們擺弄些家俱陳設,為兩個兒子做一些合身的衣物,精心準備著一日三餐,外面陰雨連綿的天氣卻一點都影響不到太后的心情。對于一位養(yǎng)于深宮又生逢亂世的柔弱婦人來說,隨遇而安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自我適應和保護。
在太后看來,朝廷中興恢復的大業(yè),有文天祥和陸秀夫這等忠心耿耿的老臣操持就可以了,剛滿十一歲的趙昰還是在自己身邊慢慢成長,學習著將來怎么去做一個好皇帝就可以了。
看到太后現(xiàn)在滿足而安閑的心態(tài),為了不讓母親現(xiàn)在的快樂因為自己低沉的情緒而受到影響,趙昰這幾天在每天的晨昏定省和陪著太后用膳時也都努力裝出一幅高興的樣子。
只是一旦等從太后如今居住的瓊華殿內(nèi)出來,回到自己居住的崇華殿,趙昰的臉上就再次堆滿了惆悵和迷茫。
除了因為太傅之死讓他心生觸動之外,重新有了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之后,在太后的監(jiān)管下,趙昰又回到了毫無人身自由的困境。朝廷百官前來瓊臺行宮朝拜太后時,趙昰這位天子就是太后身邊的一個擺設。等百官退朝之后,宮里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又都是只聽從太后的吩咐,趙昰在眾多太監(jiān)和宮女的簇擁下,別說出宮就是想和宮墻外面值守的御龍直侍衛(wèi)們見上一面都沒那么容易。
或許是因為趙昰在泉州時失蹤的舊事讓太后仍心有余悸,連帶著對一直陪在趙昰身邊的御龍直指揮使江國棟也頗有微辭。當太后對江萬載流露出了一些不滿之意后,江國棟也自然少不了受到父親的嚴厲斥責。一時間,趙昰竟是如同被圈禁在了宮內(nèi)一般,失去了和外界的全部聯(lián)系。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想出什么應對的辦法,那么在親政之前的這幾年中,趙昰顯然就將會在這瓊臺行宮的深宮內(nèi)慢慢的煎熬渡日了。雖然對于如今主持朝政的文天祥和陸秀夫兩人的忠誠有著絕對的信任,可是由于歷史局限性和思想層面的認知高度不夠,趙昰并不認為他們可以起到扭轉(zhuǎn)乾坤的作用。
暫時的安穩(wěn)并不能掩蓋即將面對的重重艱險,退縮于瓊州一隅之地后,茫茫大海對大宋朝廷即是一種保護,同時也是一種阻隔。只從右相文天祥對于密探組織的不屑一顧上,就可以預知過于相信堂皇正道的這位丞相大人將來會陷入如何的困境。
現(xiàn)在太后和天子居住在瓊臺行宮,而右相和樞相在瓊山縣城內(nèi)主持著整個瓊州島上的軍政,雖然縣城與城南的瓊臺行宮只有十里的距離,可是在諸事繁忙的情況下,原本在左相陳宜中時定下的兩日一朝的規(guī)矩已經(jīng)慢慢變成了五日一朝。與朝廷中樞的溝通越來越少,與丞相和朝中官只們見面的機會也自然就更加難得,處在這樣的局面下趙昰每天困守深宮內(nèi),真切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