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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fēng)知我意(可甜可鹽之七微言情小說集) 第十二章 硬幣的兩面

這一年暑假,歲歲依舊在給周慕嶼的小表弟補(bǔ)習(xí)功課。開始?xì)q歲有點猶豫,分班時她選了理科,雖然成績提高很多,但她想報考的大學(xué)競爭壓力巨大,還需要多花時間與精力狠補(bǔ)。后來小表弟給她打來電話,“最最厲害的歲歲老師最最可愛的歲歲姐姐”一通亂叫,半耍賴半撒嬌的,她才最終同意了。
  
  北方夏日常無酷暑,但這一年天氣反常的熱,烈日炙烤,到了下午四點多還熱氣逼人,這時候又是交通高峰期,小表弟的媽媽是個細(xì)致體貼的人,每天補(bǔ)習(xí)結(jié)束后都會為歲歲端來飲料與下午茶點,又囑咐她可以在書房里復(fù)習(xí)功課等到日落后再走。
  
  自從歲歲來給小表弟補(bǔ)習(xí)后,周慕嶼每天下午都往他舅舅家跑,舅媽有好廚藝,他美其名曰來蹭下午茶與晚餐。
  
  他推開書房的門,里面靜悄悄的,歲歲左手撐在書桌上,歪著頭,陽光從百葉窗格里漏進(jìn)來,被切割成一條條的光線落了她滿頭滿臉。對著太陽光看書,也不怕壞了眼睛。走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撐著頭睡著了,右手里還捏著只筆。
  
  他失笑。
  
  看她眼周有淡淡黑眼圈,他就知道,她昨晚又熬夜刷題了。他輕巧地將筆從她手里拿下來,她手指微動了下,但沒醒。
  
  他搬了把椅子放到她正對面的位置,他背對著窗戶而坐,陽光從他背后灑下來,他向來坐姿隨意懶散,此刻身體卻端得筆直,微微舒展開,將她的臉籠在他的暗影里。
  
  她大概真的太困倦,竟撐著手臂一直沉睡,連姿勢都沒換一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西斜,光線一寸寸變著方位,他像個追光的人,身體跟著那跳躍的光線而輕移。
  
  他是個閑不住的人,從未無所事事地靜坐過這么久,卻沒有半分不耐,反而在心里盼望著,只愿這樣靜謐的時光再漫長一點。
  
  他忽然想起去江南的火車上,她睡著了,他也這樣看了她好久。原來喜歡一個人時,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靜靜看她的臉,心里也會滋生出盛大的歡喜來。
  
  書房門口,小表弟趴在門檻上探頭探腦地看了好一會兒,他眼珠子在哥哥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又轉(zhuǎn)到歲歲身上,忽然“哈”一聲:“我知道了!”
  
  “噓!”周慕嶼抬頭瞪小表弟,食指豎在唇邊,另一只手指了指熟睡中的歲歲。
  
  小表弟配合著他踮腳悄聲走近,他半趴到桌子上,壓低聲音鬼笑道:“哥,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小秘密吼吼吼!”攤開一只手,“封口費,五十!”
  
  周慕嶼敲小表弟的頭,輕哼:“出息了,還學(xué)會敲詐了啊?滾蛋!”
  
  小表弟跳開,雙手握在嘴邊,張口就喊:“媽!周慕嶼喜歡趙歲……”
  
  這熊孩子!
  
  周慕嶼一把捂住小表弟的嘴,將他拖出房間,邊走邊回頭瞅了眼撐頭睡覺的人。
  
  嘖嘖嘖!睡得可真沉,這樣都沒被吵醒。他搖頭笑,又放下心來。
  
  腳步聲遠(yuǎn)去,書房里靜下來。
  
  歲歲悄悄睜開眼,呼出一口氣,其實她在小表弟“敲詐”他時就醒來了,卻不敢睜眼,怕自己窘迫,也怕他窘迫。
  
  她收拾著書包,心想,還是提早結(jié)束補(bǔ)習(xí)吧。
  
  隔天歲歲就跟小表弟的媽媽提了,她雖然覺得有點遺憾,但還是同意了。補(bǔ)習(xí)結(jié)束那天給歲歲結(jié)算費用,如上一次一樣,信封里仍多放了一些錢。
  
  歲歲揣著那只信封去了銀行,出來時,她手里多了張存折,她邊走邊低頭望那上面的數(shù)字,嘴角咧得大大的,合上存折,腳步輕盈地往前走,片刻,又忍不住掏出來打開看了看,眼角眉梢都是笑。
  
  在如此緊張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下,她答應(yīng)幫小表弟補(bǔ)習(xí),除了喜歡那小男孩,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要攢錢。
  
  當(dāng)初追去機(jī)場,那個縈繞在她心底的問題,仍時不時冒出頭來。他為何都不愿意跟自己說句再見就離開?姥姥說的那個理由她不信,說不上為什么,就是下意識不相信。
  
  直至她在學(xué)校食堂再遇到云易。
  
  學(xué)校說大不大,又是同一棟教學(xué)樓,但那晚的事故后,兩人竟然一次都沒有遇見過。
  
  是在吃完飯走到食堂門口時,歲歲聽見他叫她的名字,她身體下意識地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微垂下眼睫,手緩緩握成拳,那個夜晚像一場沉睡了的噩夢,忽然被他的聲音喚醒了。
  
  “趙歲歲!”云易雙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慢悠悠走到她身邊,“你好像還欠我一個道歉,擇日不如撞日,麻溜地把歉給道了吧!”
  
  周慕嶼上前一步,將歲歲擋在身后,她身邊的何夕照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她不要害怕。
  
  歲歲深深呼吸,抬起頭,她沒有錯,為什么要在他面前低下頭。
  
  “她又沒做錯,憑什么要跟你道歉?”周慕嶼眸中升騰起怒意,他將云易一把拽到歲歲身前,“反倒是你,給她道歉!”
  
  云易臉色不虞,卻破天荒地沒有跟周慕嶼動手,他上一次與周慕嶼起沖突后,他打聽過他,自然了解到他打起架來不要命,又有家世兜底,他還是少惹為妙。
  
  但他嘴上卻不饒人:“周慕嶼,我跟趙歲歲的事跟你有什么干系???你是她什么人?”說著他視線從歲歲與周慕嶼臉上滑過,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
  
  那嘲諷的語氣與笑容真的很欠揍,周慕嶼拳頭掄到半空中,忽然被人拽住了手臂,他回頭,皺眉道:“歲歲?”
  
  歲歲沒看他,冷冷地瞧著云易,她說:“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咬回去吧?”
  
  周慕嶼緩緩放下手,笑著接話道:“那倒是,畢竟人跟畜生不能相提并論?!?br/>  
  云易勃然大怒,真恨不得抽眼前這一唱一和的兩人一個大耳刮子,可最后他咬著牙將舉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來。
  
  他答應(yīng)過堂姐的,不再找趙歲歲麻煩。
  
  他忽然勾唇一笑:“趙歲歲,看在我姐夫陸年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他在英國陪我姐備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
  
  后面他還說了些什么,歲歲全然聽不見了,耳畔嗡嗡嗡地響,思緒紛亂,許多記憶碎片像雪花一樣在她腦海里飄揚。
  
  見歲歲震驚得失了魂的樣子,目的達(dá)到,云易心滿意足地昂著頭朝食堂里走去。
  
  “歲歲?”
  
  “歲歲,你沒事吧……”
  
  好一會兒,她才晃過神來,看見周慕嶼與何夕照的擔(dān)憂,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轉(zhuǎn)身,快步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來。
  
  何夕照要追過去,被周慕嶼拉住了,他對她搖了搖頭,眼睛又望向那抹奔跑的背影,黑眸中爬滿了擔(dān)憂,他也想追過去,可他太了解她,這樣的時刻,她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
  
  歲歲靠坐在一棵梨樹下,暮秋的梨園滿是蕭瑟,天暗沉,連風(fēng)都是悲戚的。她伸手從掛在樹枝上的小木牌上撫過,低頭喃喃著說:“years,我好像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走得那么急,他為什么不告而別,可是我真的啊,寧愿不知道,寧愿他是討厭我,不想見我,才不跟我道別……”
  
  她煞白的臉色,她的震驚,全不是云易猜想的那個理由,他話里的意思她當(dāng)然聽懂了,可在那瞬間,她絲毫沒有嫉妒,她想起的是,在警局與他分別時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的那絲安撫;她想起律師見她時說過云家父母堅持不肯撤訴;她想起在丁壹姑姑的餐廳里,她聽見陸年與云父的那場對話;甚至更久遠(yuǎn)的一個片段,陸阿姨的葬禮上,他對著他繼父的深深鞠躬……
  
  猜想的那個答案像尖利的刀,在一刀一刀剜著她的心,遠(yuǎn)比嫉妒更令她難受。
  
  之前因他不告而別的介意與難過,全變成了內(nèi)疚與心痛,明知不應(yīng)該,可在那情緒中,又生出一絲小小的喜悅。
  
  他是不是不再討厭我了?他是不是原諒了我?他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我?
  
  夜色沉沉,臺燈暖黃光線里,歲歲靜坐窗前,她從一疊花箋里挑出一張,素白的信紙上,描繪著一朵淺淡的紫苜宿花。她手指輕輕劃過花旁纖細(xì)的小字——紫苜宿花語:牽絆[愛著你的我,牽絆我的你]。
  
  俯身落筆時,嘴角便勾起淺淺弧度。
  
  陸年:
  
  見字如晤!
  
  此刻北京時間午夜十一點三十五分,倫敦下午三點三十五分。天氣預(yù)報說劍橋午后有雨,不知你出門的時候有沒有帶傘,不要被淋濕才好。
  
  上午陪姥姥去復(fù)查,醫(yī)生說她恢復(fù)得很好,以后不用再每月一次抽血化驗,每三個月去檢查一次即可。姥姥最近胃口也不錯,每餐都要吃兩碗飯,精神也好,就是有一點很令人苦惱,她工作起來跟以前一樣拼命,勸不住,不過你放心啦,我有幫她的。我很喜歡幫她一起做事,艾灸的氣味真好聞呀!
  
  啊對了,這次月考我理科成績進(jìn)步很多,多虧你送我的那些筆記,真的很有幫助。謝謝你。
  
  希望你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也愿你諸事順利。
  
  我和姥姥都很掛念你。
  
  歲歲
  
  信紙折成整齊的三折,那些細(xì)膩的少女心事被折疊進(jìn)紙香墨香里,最后封緘于潔白的信封。
  
  她起身,繞著房間慢慢踱步,背在身手的雙手里拿著那封信,她目光從書桌、書架、衣柜與滿墻的油畫上一一掃過,最后停留在某處,心思一動。
  
  她掐滅臺燈,轉(zhuǎn)身下樓回到自己的臥室。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在心里細(xì)數(shù),這是他離開的第一百七十天。
  
  他離開后,時間像指間沙一樣,飛速地流逝著。
  
  這一年的春節(jié),陸年沒有回國,他在繁重學(xué)業(yè)之外還要打工,除了忙碌,假期的往返機(jī)票夠他大半年的生活費。
  
  除夕晚上他與姥姥通電話,姥姥絮絮叨叨叮囑了他許久,末了手機(jī)終于遞到歲歲手里,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真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曉得傻傻發(fā)怔,等她再回過神來,他已掛了電話。
  
  以前沒覺得,如今少了一個人,歲歲覺得姥姥的院子可真大啊,茫茫大雪中顯得格外冷清。年夜飯姥姥照例拿出自己釀的藍(lán)莓酒,歲歲才喝一杯就好像醉了,她想起去年今日,姥姥早睡了,他陪自己守歲,今年卻只剩她獨自一人等待零點的到來。
  
  午夜的焰火點亮夜空時,她趴在臺燈下給他寫信。今日花箋上印的是紫鳶尾花,花語曰:愛意[我入睡,夢中卻把你凝望]。
  
  陸年,又一年了啊。
  
  高二下學(xué)期開學(xué)不久,校門口發(fā)生了一起醉漢打人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中的人物都與歲歲有著一絲關(guān)聯(lián),醉漢是何夕照的父親,被打的人是鄭重,他是為了保護(hù)何夕照。
  
  事情發(fā)生時歲歲沒有在現(xiàn)場,那天晚自習(xí)下課后她被天銘爸爸叫走,去他辦公室取捎給姥姥的東西,沒有與何夕照他們一起走,后來聽在場的同學(xué)復(fù)述,才知道事情始末。
  
  何夕照與鄭重剛走出大門,一個滿身酒氣的高大男人忽然從旁邊的花壇邊沖過來,揪住何夕照的頭發(fā)開始咒罵:“小賤人,藏得夠好的啊,讓老子好找!”
  
  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男人神色兇狠,一看就是個醉鬼,學(xué)生們都嚇壞了,紛紛躲到一邊。何夕照拼命反抗,當(dāng)男人抬手要抽她時,鄭重像個炮彈一樣沖了過去,他將何夕照護(hù)在懷里,生生地受了男人那一巴掌。鄭重從小到大也沒少惹事打架,但這一次卻沒還手,面對男人的拳頭,他只顧著用身體護(hù)著何夕照。后來還是保安沖過來將男人拉開了,要報警時何夕照阻止了,她說,他是我爸。
  
  歲歲與周慕嶼接到消息,匆匆趕往學(xué)校附近的社區(qū)醫(yī)院。鄭重嘴角腫了,后背被踹了一腳,有青紫的痕跡,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別的傷,醫(yī)生給他做了應(yīng)急處理,就將他丟在診室里忙去了。
  
  見何夕照低著頭滿臉愧疚自責(zé),鄭重戲謔道:“有時候肥肉也不是全沒用嘛,至少抗揍!”
  
  歲歲走到診室門口聽到這句話,心里一酸。她示意周慕嶼先別進(jìn)去,兩個人就靠墻站在走廊上。
  
  何夕照輕聲:“對不起。”
  
  “沒事?!编嵵匦Γ耙郧案Z一起胡鬧,跟人打架受過比這還重的傷。這點小傷不算什么?!?br/>  
  周慕嶼:“……”不知道是誰每次被揍兩下就哼唧哼唧喊半天。
  
  又聽鄭重繼續(xù)說:“放心吧,這事兒我不會追究你爸的?!?br/>  
  何夕照抬眼看他,神色復(fù)雜,他平白無故挨頓揍,連當(dāng)事人一句道歉都得不到,明知這對他很不公平,可她最后也只能說一句:“真的對不起?!彼薏坏媚悄腥吮魂P(guān)進(jìn)去,可最后受累的只會是母親。
  
  鄭重提起書包:“走吧,我送你去坐車?!?br/>  
  何夕照沒動,她看著鄭重,輕輕開口:“你沒認(rèn)錯人,我們確實見過,在沁河的夜市上?!?br/>  
  鄭重一愣,然后咧嘴笑,弧度太大牽扯到傷口,忍不住“嘶”了聲,卻并沒有收斂,他很開心很開心地笑著。
  
  他說:“嗯,我知道?!?br/>  
  何夕照忽然說:“你餓嗎,我請你吃麻辣燙吧?”
  
  鄭重眼睛亮亮的:“餓!超級餓!”
  
  “走吧。”
  
  “我要加火腿與鵪鶉蛋的……”
  
  說著話兩人走出門,沒有發(fā)現(xiàn)歲歲與周慕嶼。
  
  歲歲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鄭重像個小孩一樣一蹦一跳的,書包晃悠悠地掛在左邊肩膀,路過拱門時他跳起來伸手拍了下頭頂?shù)拈T廊,動作敏捷輕盈。不知什么時候,他慢慢瘦下來了,早已與“腫腫”揮手告別,長成身姿挺拔胸膛寬厚的大男孩。
  
  “看來鄭同學(xué)已經(jīng)痊愈了,不需要來自朋友的慰問?!敝苣綆Z笑道,心里不由得涌起一絲淡淡的羨慕。
  
  歲歲也笑:“是啊。”真為他開心。
  
  “被他們說得我都有點餓了,要不要去吃鹵煮?”
  
  “我不餓?!睔q歲看了眼手表,“啊好晚了,走啦走啦?!?br/>  
  周慕嶼望著她腳步匆匆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那晚歲歲在給陸年的信里寫: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會變得格外勇敢。在面對危險時,當(dāng)然也會害怕啊,可是更怕對方受到傷害。
  
  鄭重讓她忽然想起幾年前的自己,為了陸年媽媽的油畫筆,敢與陸天銘拼命。
  
  隔天何夕照與歲歲主動提起了她的父親,她以前總說,我沒有爸爸,與媽媽相依為命。故事并不新鮮,一個從部隊因犯錯被退伍后郁郁不得志的男人,酗酒家暴,清醒后又懇求原諒,如此反復(fù)。她母親懦弱隱忍又心軟,可她不是。考上高中后,她帶著母親從老家小鎮(zhèn)悄悄逃走,這兩年她們一直躲藏著生活,因此當(dāng)初才會否認(rèn)與鄭重曾見過。
  
  “別這么看著我?!焙蜗φ蛰p笑了下,“我沒告訴你,就是怕看見你這樣的眼神?!蓖?、憐憫,只會讓她更難受。
  
  歲歲從口袋里掏出兩顆糖,將一顆遞給何夕照,另一顆剝開塞進(jìn)自己的嘴里。
  
  何夕照也剝開糖紙。
  
  她們并排坐在球場的看臺上,夜色寂靜,夜空中有零星的幾顆星子,春天的風(fēng)微冷,卻正好讓學(xué)了一晚上的腦子醒醒神。
  
  “人沒法選擇出生與父母,但可以選擇自己想走的路。”何夕照的聲音很輕,但歲歲卻聽出一股誓言般的決絕,“歲歲,我一定會離開這個城市,帶我媽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他再也找不到我們?!?br/>  
  歲歲沒說話,她望著夕照,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心里鉚著一股狠勁的人,總是比別人更努力更拼命,歲歲覺得自己在學(xué)習(xí)上算得上刻苦,但何夕照簡直可以用廢寢忘食來形容,對她來講,出類拔萃的成績單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朋友那么拼,對歲歲來講也是一種激勵。兩人基礎(chǔ)都不差,再拼盡全力地學(xué),到了高三,每次月考排名,班級第一二名幾乎被兩人輪著坐,年級排名從未跌出過前十。
  
  歲歲私底下聽同學(xué)開玩笑說,你跟何夕照每個月明爭暗斗的還能做好朋友,真是稀奇哦!歲歲總是一笑置之,她從沒把夕照當(dāng)成競爭對手,在她心里,好的友情是并肩戰(zhàn)斗,是相互激勵,一起變得更好,她以為夕照也是這樣想的,可后來證明,她錯得多離譜。
  
  高三上學(xué)期末尾,學(xué)校開始了保送生的選拔,名額有限,尤其是那幾所頂級高校,提供入學(xué)獎學(xué)金的名額競爭尤為激烈。何夕照與歲歲一起填了申請表,兩人都進(jìn)了備選名單,可每個班級只有一個名額。班主任先后找兩人談話,回來后,何夕照深深看了歲歲一眼。